是什么令母子之间有这么深的怨恨呢?
王聪眉头低垂,“小苏老师,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人天生就是仇家。”
苏阳越发觉得王聪现在的状态不对劲,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他会惹下什么麻烦!
他定了定神,“王聪,你还记得我老家在哪儿吗?”
王聪微微皱眉,此刻他心烦意乱,若非对方算是自己的半个老师,他早想打发对方走人了!
只听苏阳沉声说:“你知道,我是从四级农业区逃出来的。我们那个区在秦山西段北侧的一片谷地里,离核区还有一段距离。可是突然有一天,撤离警报就响了。”
很少有人愿意重提旧事,因为旧事并不总是让人愉快的。此刻的苏阳就磕磕巴巴,“那时候我十四岁,警报响到第三遍,我才敢确定不是演习。那是一级警报,整个农业区只有一个小时的集结时间!过了时间到不了集结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当即就冲出教室,我要去的不是集结点,我要回家!”
“学校离家很远。路面上乱哄哄的,全是人和行李,他们大多跟我的方向相反,因为三个集结点分别是学校、中央广场、火车站。人太多了,我只能拼命逆着人流挤!”
“没跑多远,人群里有个人拉住了我,是我妈妈!我们高兴得差点没哭出来!可是,只有我妈一个人!爸爸呢?妹妹呢?我妹妹很小,只有三、四岁。父母出门干活儿的时候,都是邻居奶奶在照顾妹妹。我妈要拉着我回学校,她说爸爸会带着妹妹追上来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在秦山南面的二级安全区汇合。”
说到这儿,瘦瘦的青年摘下眼镜揉了揉。
“我知道我爸是个烂好人,他不会只带我妹妹回来,不会不管邻居奶奶。可想要独自把两人都带去集结点,而且就这么点时间,不可能的!在我们头顶,运输舰一架又一架呼啸着掠过,天好像都会在这轰鸣声中塌下来。每走一架,意味着能逃走的人又少了一些!”
“我告诉妈妈,不行的,我一定得回去帮手。不管妈妈怎么拦着,甚至我们差点打起来,我还是要去,就像入了魔一样!我知道,没有我帮手,爸爸和妹妹一定赶不上集结点!”
“别说了,我没兴趣知道。”看见苏阳眼眶湿润,王聪心知不妙。
可苏阳置若罔闻,“眼看拗不过我,妈妈说她回去找爸爸,让我回学校!直到今天,我还记得她冲我大喊,一定要坐最早的运输舰离开,什么也别等!一定!她把我推开,推进学校方向的人群里,险些把我推倒在地上。等我回头再看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我上了最后一架运输舰,在二级安全区的临时安置点等了一个月。后来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我还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爸爸,妈妈,妹妹,邻居奶奶……十年过去,我谁都没见过。”
王聪擦去眼角的泪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两个孤儿在这儿开比惨大会吗?”
苏阳愤怒地挥出一拳,正中王聪脸上,打得他鼻血直流!王聪毫不犹豫回敬了一拳,打得苏阳捂着肚子干呕。两人用王八拳互相招呼,纷纷惨叫!打着打着,不知是谁先停了手,另一个马上也仰面瘫倒,望着天花板发呆。
苏阳的眼镜早被打飞了,他闭上眼睛,小声说:“王聪,你知道吗,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一开始,我妈和我爸就已经做了一次选择:我爸选择了让我妈活下来,他和妹妹赌一把运气。但我做了第二次选择,亲手害死了我妈。”
片刻的沉默后,王聪突然说:“你恨你自己?”
“当然,可我也恨他们,偷偷的恨。他们让我背着歉疚活下来,永远也摆脱不了!”
王聪明白了苏阳的
意思。
有些恩情太重了,人无法走出去。
有些人既然无所谓恩情,就应该看开些。
既然黎芮于我无恩,我何必揪着对方不放,耿耿于怀呢?
他在心里默默向苏阳道了声谢。
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王聪突然说:“小苏老师,要不说说秦山吧?我还从没出过远门,秦山是什么样子的?”
苏阳沉默片刻,慢慢说起了秦山,那里的山,水,森林,人……那些少年时的吉光片羽。
然而,王聪却又想起了警察报告里提到的那辆车。黎芮真的有一辆光荣3吗?而且五年前就有了?为什么自己毫无印象?
他隐约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总觉得事情并非眼前看到的这样简单。
北库区西侧的僻静处有一间种满了樱花树的小院,围绕小院中心水池的是一栋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一楼左侧部分是一间空旷的道场,两侧各有一排古典的兵器架,都是些常见的刀,剑,枪,棍。此刻,道场中间坐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她的呼吸悠长而深邃,像是和夜风融为了一体。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手腕的腕表式个人智能助手闪烁幽幽的蓝光,随后一张虚拟画面在她面前展开。画面中的中年女人留着男人那样的齐耳短发,穿着白色的夹克,眼神坚定,侵略性十足。
“新能源实验室死了一个人。她在我们的监控目标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