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天边最后几缕暗色,萧钰身形如电,几下辗转便跃出了凤鸣轩。
这会儿还不到下人换班的时候,围墙边的护院们打着瞌睡,丝毫没有发现萧钰的踪迹。
萧钰一路朝着平泰侯府的后门而去,无声无息,却在抵达附近时忽然停下脚步,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蹲下身去。
从他飞檐走壁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一辆马车缓缓朝着侯府后门的方向驶来。
眼下已经快天亮,按理说路上有些行人车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若是这车马轮蹄都包着厚厚的棉布,行走起来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看起来便有些古怪了。
更别说那马夫还带着面巾,萧钰眉头一皱,一动不动地在原地观察起来。
他方才走得急,不曾仔细关注过下方的侯府,待到定睛一看,又发现后门处的护院是别处三倍还多,个个精神抖擞,一脸警惕。
在这样的气氛里,墙外的马车毫无疑问地停在了平泰侯府的后门外,随着几声轻叩,院门拉开,两个通身穿着黑袍,遮掩面容的人一前一后地快步走了进来。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身影,萧钰的眸光也变得更加专注起来。
虽然不见面容,但走在后面的那个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爷,我家老爷已经在书房中等候了。”
将院门重新关上,何叔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两人身边,说话的时候态度无比恭敬。
与之相反,这两个黑衣人便显得倨傲得多,前方那个挪动脚步,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现何叔在场一般,转身将身后那个黑衣人扶着朝府中走去。
何叔也被他的这个动作挤到了一旁,险些踉跄摔倒,却连半分不悦都不敢表露,不光如此,还又将面上的笑容挤出了三分殷勤,小跑着跟上了这两人的步伐。
“爷,您这边请!”
那两个黑衣人仍是一语不发,倒是默许了何叔在前方带路。
三人很快便走出了后门的范围,萧钰眯着眼思忖片刻,寻了个机会轻灵落地,鬼魅一般的跟了上去。
他不远不近地缀在那三人身后,跟着他们从后门一路走到了前院书房,此时院里院外空无一人,只有赵方站在敞开一半的门后,见着这两位前来,同样弯着腰。
“请进,请进。”
比起往日得见,眼下赵方的态度称得上做低伏小,连一丝骨气都看不见,萧钰远远望着他的态度,忍不住挑了挑眉。
赵方在睿宗面前都没这么当过孙子,这黑衣人究竟是什么大爷?
好奇归好奇,萧钰却并不着急,一直等到几人进到屋中,何叔也离开书房,院中寂静无声,他才故技重施,翻上了侯府书房的屋檐。
他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屋中已经隐隐响起了交谈声,萧钰找了个背光的地方就势一躺,便能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七七八八。
“……王爷,您息怒啊,这,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好啊平泰侯,那就请你好生给本王讲讲,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能让梅源替平泰侯府帮腔?梅丞相大名鼎鼎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偏偏就对您有了仁慈之心呢?”
“王爷,下官当真不知啊!当时情况紧急,下官已经没了主意,梅丞相想做什么,下官是真不知道!”
“恐怕平泰侯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让本王知道才对吧?脚踩两条船,平泰侯,你凫水的本事,看起来练得不错!就是不知道这条大河够不够用了!”
“下官万万不敢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啊!再,再者说,梅丞相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丞相府早就被摄政王压得抬不起头,下官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良莠不分啊王爷!”
“而且,而且那日正是摄政王发难,梅丞相素来与这位不合,许是故意唱反调为难摄政王,当真与下官无关啊,王爷明察,王爷明察!”
……
下方言辞甚是激烈,听着声音,其间赵方还忍不住跪下给这王爷磕了几个响头,接连不断地表着忠心,那王爷的态度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说到此事,本王也想问问平泰侯,这几个月来,侯府究竟要闹出多少事情?怎么,是觉得侯府不够惹眼,本王前来不足以被人发现不成?”
“冤枉啊王爷,”赵诚又磕起头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下官所想,实在是,实在是身不由己!”
伴随着这一阵跪求,两人的话题也渐渐转移到了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上。
赵方一股脑地推卸着责任,绝大部分都甩在沈蕴身上,萧钰听得冷笑连连,又不便现身,索性起身再次跃上院墙,这一回便顺顺利利地离开了平泰侯府。
萧钰径直回到了摄政王府,招手便将手下唤了出来。
“去甘州走一趟,不要弄出动静,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让鱼儿脱了钩。”
萧钰打着哑谜,那手下的后背却在瞬间绷紧,点了点头,旋即转身飞快地离开了书房,只剩萧钰一人站在桌边思考着。
听过声音之后,那偷偷摸摸到访平泰侯府的王爷,萧钰已经知道他是何人,只是没想到这位敢在年关这等时候回到京中,更是没想到,赵方是在给他当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