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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愿为百姓死而后已,现在反倒调过头来感谢百姓,跪拜百姓,谁能受得了?大家嚎啕大哭,泪如雨下,想要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却哽咽地难以为继,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到小赵县令手里。
有姝见自己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竟又哭成一片,跪拜纷纷,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所幸刑部尚书看出了他的窘境,高声说道,“好了,小赵县令已经平安,大伙儿都散了吧。他身上还带着伤,再跪下去许是会耽误治疗。”
百姓立刻爬起来,一再叮嘱小赵县令好好将养,又逮着钦差询问这桩冤案该如何处理,听闻皇上已经发话,说是要“严查到底,决不宽恕”,这才半信半疑地散了。
“赵大人,欧某来迟一步,让你受苦了。”刑部尚书欧泰上前搀扶有姝。
有姝客气拱手,“不晚,不晚。多谢欧大人宽恕乡民破城之罪,多谢皇上体察之恩。”说老实话,这哪里是不晚?分明是太快了!若非这里面有阎罗王插手,他一定会以为皇上能未卜先知,待那郝钦差一离京,就知道丽水府会发生冤杀清官的惨案。
但鬼神之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嘴上却不能乱说,故而两人对视一眼,均沉默下去。欧泰把人带到自己租住的院落,说是即刻去找大夫治伤,被有姝果断拒绝,对方也没多问,竟就这样忽略了。
有姝暗觉奇怪,转念一想:京城这些一二品的官员大多官威甚重,高高在上,能垂问一句已算屈尊降贵,哪能真的管你死活?他若真追着你查看伤口,那才不好解释。
如此,有姝就安心在院子里住下,等劫银案水落石出再回遂昌处理政务。索性他把赈灾流程都已制成表格发放到胥吏和灾民手中,暂时不回去主持大局倒也无碍。
王知府和郝左思匆匆赶来,还未跨进门槛就已先行弯下膝盖,纳头便拜。当是时,有姝与欧泰正在用膳,看见二人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有姝曾听院子里的仆役说过,欧泰原是安庆知府,因为官太过清正廉洁得罪了某位权贵,那权贵罗织罪名把他一家老小全部杀害,却独独将他发配边疆充军,好叫他余生都活在痛悔自责中。他发配之地正处于五皇子治下,二人偶然结识,一见如故,待到先帝驾崩,五皇子登基,原本有如丧家之犬的欧泰也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那权贵被他弹劾了九九八十一条罪状,凌迟处死。
由此可见,这人是个硬骨头,也是个狠角色,犯在他手里定然没有好下场。王、郝好人当即被扒了官袍,去了官帽,拉出去杖刑一百,然后关入大牢待审。有姝则被授予知府官印,代为掌管丽水府全境赈灾事宜。
“这就完了?没我什么事了?”有姝捧着官印,颇有些傻眼。他还以为自己要与王知府等人当堂对质,少说也得耽误七八天功夫,哪料欧泰这人比传说中更雷厉风行,打一顿竟就完了。
“赈灾要紧,这件案子本官早有成算,赵大人不必担心。”
“既如此,属下这就去了。”因丽水府受灾范围极广,人数极多,仅遂昌一县根本无法安置全部灾民,故而有姝不敢耽误,披了蓑衣就走。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刚来时那个只想保住自己性命的有姝,既然当了父母官,就得尽到父母官的责任,他的百姓们绝不能冤死、枉死、饿死,受尽苦难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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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小赵县令掌管了丽水政务,各县百姓莫不欢欣鼓舞,额手称庆。又加之朝廷新派了钦差审查灾银被劫一案,不过拷问了两名人犯就已得知银子与粮食藏在何处,立刻派军队去找,然后分发下去。
有姝适时提出“以工代赈”的建议,让各县把灾民召集起来,对损毁的堤坝、官道、桥梁、驿站、寺庙进行修缮,每日包吃包住,还有月钱可拿,尽最大限度地稳定了民心,且在短短一月之后,就把千疮百孔、破败不已的丽水府,建设得比往日还要欣欣向荣。
走在路上可以看见原本堆满泥沙的田地被清理干净了,种下去的稻谷冒出点点绿芽;倒塌的房屋盖起来了,主家正招呼乡邻前来饮宴;失去父母的孩童被寺庙、育婴堂等处收容,不至于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原本形如枯槁,麻木不仁的百姓,眼里又有了希望与活力。
有姝沿着河堤一路暗访,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与很多人攀谈,与很多人说笑。这在往昔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对陌生人的戒备依然没有减少,却也不再封闭自己的心,而是尽情让雨露洒进去,让微风拂过去,让阳光照进去。
他对世界的认知不再停留于末世一般的灰暗,而是多姿多彩、馥郁芬芳。更美好的是,这一切改变还源于他的执着与努力。他一路抿着嘴,翘着唇角,慢慢走回县衙,坐下后才发现双-腿酸痛得厉害。
小厮立即给他端来一盆热水,想帮他洗脚。
“我自己来,你下去吧。”有姝脱掉脏污不堪的靴子,朝下一倒,哗啦啦掉出许多沙子。
小厮垂头暗笑,却也知道县太爷十分亲民,能自己做的事绝不假他人之手,便乖乖下去了。
有姝把两只靴子里的泥沙都倒干净,又把黑乎乎的袜子脱掉,这才将双足浸入热水中。他舒服的吐出一口气,左脚踩踩右脚,右脚踩踩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