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险些要软下去。
她强撑着身子,声线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王闻序压低声音:“母亲切莫张扬,阿奴的事情在朝中隐秘,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必然招致祸端。”
若是被人知道,势必有人会疑心王家借着自家女眷跟广阳侯府合谋,那太子的计划必然会受影响。
王闻序本不想对尤氏说这些,所以一直隐瞒着陶家被处置的事情。
却不曾想周国公府急于逼他表态,特地挑拨了周淑婉那个蠢货,背着他将事情透给了尤氏。
如今太子那边想靠他来得知周国公府的动向,周国公府又疑心王闻序这个安插到太子党的间谍是否暗藏心思……
他这双面间谍夹在中间,着实滋味难受,回到家还要看尤氏因表妹的事情身子日渐消瘦衰落。
万事积压心头,王闻序清俊温润的面容显出阴郁之色,倒是跟传闻中因陶家之事,跟广阳侯不共戴天,对太子暗藏不满的模样不谋而合。
周国公府今日亦是约他赴宴,大有拉他进入内圈暗谋之意,他再一次获取到了一方的信任。
入局如此之深,回头只有万丈深渊,只能举步向前,才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尤氏听他一说,立即心惊道:“这话你怎能告诉我,若是我一时泄了口风,那该如何是好?”
尤氏有自知之明,她一介妇人,眼界浅薄,又没受过什么大事磨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漏了口风,一旦不慎将事情透露出去,岂不是要坏了事?
若是不小心牵连到她的孩子们,那可如何是好。
王闻序听她此言,只无奈道:“母亲您不吃不喝,一味的固执己见,我不将此事告知于您,难道要看着您日日折磨自己,直到形销骨立为止吗?”
尤氏听着心虚不已,又觉着愧疚,不由上去扶他:“大哥儿,是母亲不好,是我胡乱揣测于你,你且起来吧……”
国朝治国以孝,王闻序对亲人又感情深厚,若是换了旁人,便是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母亲跟妹妹总是不同的,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因此他便是被折腾的再狼狈,也没有要责怪于尤氏的意思。
王闻序叹了口气,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又道:“只是兹事体大,母亲需知事以密成,言以泄败的道理,我今日告诉母亲,已是无奈之举,若是母亲再泄露给旁人……”
怕尤氏不知轻重,王闻序特地将话说的重了些:“那我跟妹妹的命,恐怕就要折在这上头了!”
他说的半真半假。
太子之事若是败露,他必然要折在这上头,周国公也好,太子也好,都不会放过他,到时候最好的下场便是能得一个痛快的死法。
若是不好么……
被关进私狱,日日受凌迟之刑都不是没有可能。
从入局那天起,王闻序就已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然也不会特地将阿奴嫁去陶家。
只可惜陶阳舒犯了轴,不愿归顺太子.
而晏景更是连太子那边都没有知会,先斩后奏提前发难,竟趁着大婚宾客聚集之日大肆抄家,实在是狂妄至极。
好在阿奴没有受到牵连。
如今她在广阳侯府,也不知是吉是凶,但看晏景那日于太子府时的作态,恐怕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她总归是安全的,广阳侯府戒备森严,晏景也有能力护住她,若是他事败了,阿奴想来不会受此牵连。
若是他事成,官职权位在身,他也不怕不能跟晏景抢人!
反正他们早已撕破脸了。
这样一想,王闻序反倒觉得阿奴被晏景带走,倒也算不得坏事,毕竟她在广阳侯府,总比陶府要安全的多。
这本来就是他一开始计划好的,所以他才会放阿奴去跟晏景接触,只是事情兜兜转转,经历了一番波折,又回到了原点而已……
王闻序想法无比理智
他不在乎阿奴的贞洁,只要她最后还会在他的身边这个结果。
至于晏景……
他当年在金陵能杀了赵三,未必日后不能杀了旁人!
阿奴终究会回到他的身边。
王闻序心下笃定,面容上浮起犹如面具般的温润色彩。
而一旁忐忑的尤氏却更加惊慌起来。
知子莫若母,大哥儿如今这般模样,必然是忧愤至极。
尤氏心知她这儿子天生的少情冷性,若是哪日不受控起来,不知要做出多少骇人之事。
又看他面上温润,尤氏却能看出那皮下翻涌着的,几乎要溢于言表的阴翳怨愤,如同下一刻就要拔剑杀人。
尤氏被唬住了,连忙打断他的思绪,颤着声道:“大哥儿,那咱们该怎么办,我怕我不慎泄了消息,若是被旁人得知,岂不是害了你们?”
“不,不,我不能害了你们!”
尤氏压低声音,对王闻序道:“你去买些能将人弄哑的药物来,我吃下去,这辈子说不出话,我才能安心。”
她宁可做一辈子哑巴,都不想有任何一点可能让自家孩子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尤氏光想到那个可能,便觉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