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寂静的宫城,淡黄色的宫灯将乾明殿照得灯火通明。
殿门口停着一架绛红色的垂纱的黄漆凤舆,太监宫女们齐齐整整立在主殿门外。
姜姩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东偏殿的漆木狐裝暖榻之上。
屋内没有其他人,门外却有些窸窸窣窣的人声。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香缎祥云纹锦被,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走过穿堂,来到主殿之内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为何会伤?”
这声音清冷得如殿外的冬风,拖着长尾音。
姜姩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她放轻脚步,缓缓寻着声音望去。
雕龙罗汉床上好似躺着一个人,床边立着一个女子,她身穿大袖紫金绣凤纹锦衣,头上带着金黄闪闪的紫金瞿凤珠冠。
皇后?
小贵人杏眼圆睁,立刻缩回了脚步,将身子躲进银鎏金花丝两折屏风之后。
偷感很重……
好像自己是当了小三撞见了原配一般……
她探出半个小脑袋,朝那边望去,就见平阳公公富态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看着那女子,张嘴似是小声说了些什么。
那华服女子听完,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他?竟也会救人。”
“救”字故意加了重字,好似很不可思议。
说完,她那不着情绪的双柳叶眼朝龙床上斜睨了一眼,缓缓转身。
姜姩赶紧将头缩回屏风之内。
就听那个凉薄的女声发出一声嗤笑,边朝殿外走去,边道:
“最好明日将那白幡挂起,那便普天同庆了。”
姜姩杏眼微眯,这皇后,都不知藏着点吗?她也盼裴玄死?
还是在说气话……
不过!
裴玄受伤了!要死了!
为了救自己?!
姜姩怔在原地,只觉得心里蓦然一紧,一双眼睛没了光彩。
皇后微微侧头,斜着瞟了一眼屏风后露出来的一抹白色的衣角,蹙了蹙眉,脚步未停,径直走出了殿外。
姜姩却迟迟没回过神来,为何反派要下线了她却高兴不起来?
裴玄该死,但不该为她而死。
而且,裴玄没有子嗣,如今他若死了,皇位该由谁来继承?会不会消息一出,便会天下大乱,乱军攻城,到时不会再有人护她,她能不能幸免一乱……
“娘娘醒了?”
姜姩闻声一惊,抬头就见平阳公公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自己面前。
她眉心一蹙,急着道:“公公,皇上没有子嗣,若是薨了,消息定要先封锁好!”
平阳公公听完,面色一黑,赶紧做了噤声的手势:“娘娘慎言!皇上向来康健!小伤哪里会致命!”
随即,他眼睛一眯,朝姜姩肚子瞟了一眼,带着一丝得意地说道:“再说咱们皇上播了种,也未必没有子嗣!”
姜姩撇嘴无奈一笑:“您就别说笑了,我从未给皇上侍过寝!”
平阳公公眼皮微抬,嘴角一撇,看着一脸单纯的小贵人,无奈道:“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日在姜府娘娘误食了合欢香……”
……
!!!
姜姩听完简直五雷轰顶!
炸裂!
她只觉得脑袋木的发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怎么趁人之危就!
果真是反派!
平阳公公眯眼一笑,故意将脸凑近来说道:“娘娘那日在玉辂上说的那些虎狼之词,奴才至今想起也会觉得害怕,您求皇上……”
“您别说了,再说我就要破防了!”
姜姩捂住耳朵,脸颊通红将他的话打断,这太监怎么还全程监听了!
她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如此看来,越发觉得突出了,她心口涌上莫名的怅然。
怎会这么准?一次就中?
不信!
她带着复杂的心情,拖着失魂落魄的身子,缓缓走到那张雕龙罗汉大床上,本想狂骂他一顿,低头就见裴玄那双凌厉的双眸此刻紧紧闭着。
此刻的裴玄安静、柔和,好看的嘴唇有些发白,搭配着他清瘦的面容,就像一个可怜又无害的重病少年。
第一次见他这般样子,她的心竟也跟着平和起来。
少女玉白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竟也是软的,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坚硬。
原来,他虽不会疼,却也会受伤。
她缓缓在床边坐了下来,整整守了一夜。
第二天迷迷糊糊一睁眼,就见床边立了个黑衣人,吓得她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脸煞白,以为黑无常来收人了。
“娘娘莫慌,是我路达?”
那黑衣人连忙解释。
待姜姩看清他的脸,虽有缓和,但也不多,貌若恶煞。
路达回头继续看向昏迷的裴玄,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哀伤道:“皇上虽常受伤,但却从未一夜未醒的。属下实在担心得彻夜难眠。”
说罢,姜姩就见他凶恶的眸子里竟然热泪如泉涌,他嘴巴一咧,哭得狰狞可怖,姜姩心头一震,竟也有人如此喜欢裴玄。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