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骂了声脏话。 汉代的社会算不上多安全, 死人,很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再死, 也没有死一家户口本的! 尤其是山阳王府吏的家人! 恐怕, 不是遇上了天灾, 而是遇上了人祸。 毕竟对于府吏来说,大部分天灾, 不会对他们家造成任何影响。 除非是疫病。 可山阳郡十多年了,哪里出过疫病? 所以, 剩下的只有人祸。 而想到这里,周户曹已经不敢想了。 该死。 上头怎么会派来来这么一个人?! 跟着这位新县令长过来的徐田曹, 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 “县令颇有实力, 莫要为其灰心。” 周户曹却开心不起来。 奋斗前期,来的不是正值壮年, 梦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的领导。 而是一个一身暮气, 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就要蹬腿的领导。 甚至他身上牵扯着很多提都不能提的东西。 那任谁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安慰他的徐田曹,也有些无话可说。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上位者的安排, 除了接受, 没有更多的选择。 两人纷纷叹了口气,沉默的回去了。 而被这两人议论的新县令,则站在庭内,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府衙。 周围收拾着府衙的几十号小吏们,时不时的打量着他。 春日, 中午明媚的金色阳光照映在他身上, 让他全身都笼罩上了金光。 明明是那么温暖的景象, 却让人感觉像是看到了黄昏。 这位新县令, 怎么浑身就透露着那么一股子暮气呢? 新县令没有说话。 对于他来说,若非好友再三恳求,他恐怕只想找个地方,了残此生。 若说他为何如此,那就要从山阳王讲起。 山阳王刘定,乃真正的龙子凤孙,与当今的圣上,是一个爷爷。 不过山阳王本身混的却不怎么样。 起因,源自于当年景帝削蕃,因害怕失败,故而拉来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梁王,也就是山阳王的父亲,立下盟约,甚至还许诺了百年之后,帝位兄终弟及。 当然。 老刘家的皇帝,每一个都很擅长翻脸不认账。 景帝削蕃成功之后,转头就不承认当年许诺。 梁王郁郁而终。 他的国土,也被削了一番,国土被均匀的分给五个儿子。 刘定,便得到了山阳这块领地。 本朝的蕃王,权力极大,相当于在自己的封国内当皇帝。 对于这些没有限制的土皇帝来说,他们的欲.望,向来是永无止境的。 若是骄奢淫逸,也就罢了。 可刘定性格暴虐,以鞭打府吏为乐。 那些士人,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早就就愤而离去。 也就像尚傅这等,出身低微,能力平庸,无法另寻门路的府吏,还能勉强呆得下去。 可惜,人的命运,并不会因为忍耐,而变得更好。 刘安深有老刘家的遗传。 他喜好渔色。 尚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 那天,不堪受辱的儿子,从山阳王府中自杀。 刘安恼羞成怒,想要隐瞒此事。 彼时,尚傅在外,暂且保存了一条性命。 而留在安阳内的妻儿老小,却尽逼自杀! 友人偷偷通知尚傅躲尽山林遇避难。 可对于尚傅来说,家人尸骨未寒,甚至还未立下坟墓,此仇此恨,比挖他骨肉,噬其骨髓,更甚百倍! 可他却只能仓皇躲避,连仇都报不了! 可笑的是。 不到半年,山阳王便暴毙而亡。 因无子,山阳这片土地被中央收回,改为山阳郡。 原有的官吏,也改换了门庭。 没有了骄奢淫逸,性格暴虐的王上。 山阳郡官吏们的日子,越发好过起来。 至于尚傅,原本是有人举荐他的。 只是,死了的人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是怎么也不愿意放过自己的。 无能为力的他,执意要为家人守重孝。 他在一家人坟墓旁搭了个棚子,穿丧服,每日哭丧,不与人交谈,不饮酒、不吃荤……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三年。 再正常的人,这样过三年,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了所有家人,年过四十的老人呢。 浑身全是暮气,实属正常。 好在,尚傅朋友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起于微末,心有大志,极为爱民。 石磨和推广小麦之事,若能做好,对百姓来说,利处极大。 这件要事,足够让他打起精神,全力而为。 而尚傅的反应,也的确不出友人所料。 站在府衙前,尚傅悠悠长叹一声。 家人已逝,他看不开,是看不开的事儿。 百姓艰苦,若能以此残躯,再为其做点事情。 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吧。 尚傅默默的思索起来要如何行事。 如今已近春耕播种,若是想推广种麦,必须要先摸清楚宛安县内的状况,最好是去各个乡、村走一走,看看他们的田地情况再做安排才好。 花开两表,各分一枝。 如今消息传递全靠一张嘴,实在是慢的惊人。 韩盈处在村里,信息来源极为闭塞,自然不知道,等了这么久的县令长终于到了。 不过,此事对她来说,至少从现在看来,还是没什么关系的。 她这几天,可算是放松下来了。 毕竟对韩盈来说,一口气忙好几个月,休息肯定不能只休息一天! 所以韩盈今天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这样的懒觉,村里除了婴儿,也就韩盈一个人能睡。 不过,村里人也没有她这么‘能睡’。 因为如今晚上缺乏照明工具,周围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天怎么都能睡个十来个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人的睡眠早就够了。 不过,谁让韩盈有个空间呢。 除了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