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碧落这一句质问,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也太过于理直气壮了。 以至于,谢兰亭居然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夫人,又为什么“总”在抢他夫人。 卫婉一直在看她,很快便主动解释说:“谢将军,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卫少傅的堂妹,自幼养在浣花溪的庄子里……” 谢兰亭十分茫然。 流华卫家是一支著名的政治投机家族,优秀子弟众多,分别在各国出仕,为不同的诸侯效命,皆身居要职。 他们从不表忠心,只是不管最后谁赢了,都能得上一份从龙之功。 其中,卫玉温文武双全,在祈国当少傅,与她和谢忱都交情匪浅。 虽然有时候闲谈,卫玉温确实会提上一嘴他的家人,但卫家动辄几百口人,谢兰亭怎么也分不清谁是谁。 “看吧,她不记得了”,周碧落眼波一掠,莫名地开始得意起来,“反观我,牢牢记住了夫人的每一件小事,比如,你最喜欢吃春三月下旬樱桃的尖尖,再比如……” “闭嘴”,卫婉使劲掐了一把他的腰,将这个碍事的男人赶到一边。 她在周碧落面前,神情骄矜得好似小女王,一转向谢兰亭,却是掩着唇轻轻咳嗽,站在风里,一副似柳萧疏的病弱之姿。 “将军,我从小就身体不好,那一年在浣花溪,更是病得很重,家里都在准备后事了。” 周碧落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卫婉侧眸向他嫣然一笑,又说:“那时候,我想在死前,去看一次千秋崖上的悬腕花。千秋崖离浣花溪那么近,我却从来也没有去过,因为,我只能每天躺在病榻上看天。可是等我赶着花期到了那里,才发现,悬腕花竟是盛开在崖顶的,绽放与凋零,只在短短一瞬间。万丈高崖,令人望而生畏,家仆们谁也没有把握,能将我平安带上去。” 谢兰亭听得津津有味:“然后?” 卫婉微微莞尔:“然后将军你就出现了呀。” 她眼睛亮晶晶地说:“当时,我眼看心愿成灰,好难过,就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将军当时正在山间练剑,结果被我的哭声惊动,就过来问我为什么哭。等搞明白了,你说,这算什么,然后就拦腰抱住我,带我飞到了山顶……” “……” 谢兰亭眼睁睁地看着,卫婉越说,越是吐字轻飘,眸子迷醉,仿佛做梦一般。 自己还干过这事? 卫婉小脸绯红,又道:“我从来没到过千秋崖那么高的地方,害怕极了,浑身发抖。开花的那处岩石又很狭窄,只能容一个人站立。将军就……就给我擦干净眼泪,然后直接把我抱了过去。我高兴得不行。可是,转瞬看着悬腕花开了又谢,凋零随风,便忍不住想,我很快就要死了,我的一生,恐怕也是像这花一样,顷刻开落,朝不保夕吧。” “将军见我又哭了,便把我放下,说等她一会。” “你像一阵惊鸿,落在半空,飞快地拔出了剑。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剑光,深绯色的,像是一场明艳的美梦,只看得目眩神迷。你握着剑,在石头上雕刻了一枝悬腕花,那山石也被锐利的剑气一激,打磨得晶莹剔透,很是好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便举着这支花,插在我鬓边,说,莫哭了,赠你一朵永不凋零的芳华,以后好好保重,嗯?” 卫婉一口气说到这里,捂住脸,似乎害羞得不行。 但她一双明净的水眸,还使劲地从指缝里瞅着谢兰亭。 谢兰亭仔细回想了一番,仍是想不起来,只得歉然道:“抱歉,我是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若说浣花溪这个地方,倒还确实有那么一点耳熟。 她当年,一路剑斩十大高手,第一战就在这个地方。 照卫婉所言,多半是她当时忙着备战,被吵得不行,就去为小姑娘排忧解难了吧。 “大将军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一直都记得你就好了呀”,卫婉甜丝丝地笑起来,抬起手,晃了晃颈间的链子,“你看,你送我的这朵花,我一直有戴在身上哦。后来,我每次治病吃药,就会想起你,想起永不凋零的芳华——我比那时候多活了好几年呢。” 谢兰亭这时候正好在看她,微微一笑。 她一对上眼神,终于没忍住,“嘤”了一声,转瞬就把脸藏进了自家先生的怀里。 周碧落:“……” 他已经警觉到浑身炸毛了。 “谢将军,能请您离我夫人远一点吗?”他指着两人中间超过十米的距离,彬彬有礼地说,“靠这么近,不太合适吧。” 即使隔得挺远,谢兰亭也已经感觉到,卫婉所带的那块吊坠上,确实有岑寂留下的剑气。 她略一沉吟:“她这是什么病?” “是先天寒毒”,谈起这事,周碧落便一脸低沉,“这些年来,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效用都有限。前些日子终于请到了南华尊出山,开了一张药方。我将全仙洲都翻了个底朝天,其他药都凑齐了,唯独最后三样灵药,沾衣花,碧血丹心草,浮生箭木,怎么都找不到。” 他看向谢兰亭:“将军是否有线索?” “只怕无望”,谢兰亭轻叹一声,“当年我老师谢相重病,也曾想过寻找浮生箭木,却是不得所踪。” “寻常的灵药本不至如此难寻,但如浮生箭木这等神物,千年一熟,世间存量本有定数”,她看着天边,说出了一则秘辛,“当年,天帝陈阶青为了救桓听一命,倾一国之力,夺尽世间仙草奇药,以至于这些神物都耗尽,从此再难觅于世间。” 周碧落微微冷笑:“这厮真该死。沈医师,若将桓听抓来炼药,还可行否?” 沈汐一惊,果断摇了摇头:“活人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