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只听,“咔嚓”一声。
霍绾手中的瓷杯裂出了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花纹,滚烫的茶水从她的指间渗出。
明明掌心已经被烫红了,可她却浑然不觉。
“姐姐……!”
少年的瞳心猛地扩张了一瞬,几乎是立刻半跪在了霍绾的脚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仔细地查看着她的伤情。
霍绾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由着他取走了她手里已经裂开了的瓷杯。
她的眼神里未曾有过半点波动,看着眼前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流淌着同样血脉,样貌却大相径庭的少年,声线柔和:
“没关系,我没事。”
“姐……”渡鸦低下了头,“二小姐, 是我失言了。”
霍绾没有多做沉默,又是一句极其平淡的询问:
“现在,你还是打算离开吗?”
“不。”渡鸦摇头。
他握着霍绾的手腕,将她冰凉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漆黑浓密的长睫掩去了眸底的阴翳,戾气消散。
“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果然,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在霍绾面前提及起那个人。
那个善良到愚蠢,天真到极点的人。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哥哥……
可能连霍绾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在得知他的兄长身陨后那三个月里,完完全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其实……兄长去世后的这些年里,变了的人不止霍绾,还有他自己。
多年前,年长他五岁的兄长-南时澈-因为心软,动了恻隐之心,一念之差之下被队友背叛,丧命在了被誉为“杀手培育基地”的往生岛。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到霍绾,是在F国的那间福利院门口。
当年,F国时疫横行,传染力极强。
一旦染上,要么命硬,要么倾家荡产不惜一切的去治疗,否则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当然,哪怕治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
当时的霍绾,不,薇尔莉特,还只是个被亲生母亲狠心抛弃在街头的瘦弱女孩,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她就那样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路过的行人纷纷投去惊恐又厌恶的眼神,避之如瘟疫。
是他的兄长率先发现了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霍绾。
而霍绾当时的病症恰好符合时疫的所有症状,院里的护工当即就要将她丢到更远的街区自生自灭,是他的兄长苦苦哀求院长,为霍绾做担保,这才留下了她。
至于院长为什么会听他兄长的话,那是因为他的兄长生了一副好皮囊,在一众灰不溜秋的小可怜里脱颖而出,还没被当做“商品”正式展出,就已经被当地一户显赫的人家花高价预定领养。
兄长以自己的皮相要挟,如若不收留霍绾就刮花他自己的脸,院长自然不愿在这棵摇钱树还未长成之际就“夭折”,只能答应留下霍绾,但不会浪费一毫一厘来为她治疗,仅仅将她丢到柴房仓库里,让她自生自灭,听天由命。
当时,他曾经劝阻过兄长,也很不解,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将死之人。
可兄长还是义无反顾,亲力亲为地照顾了那个瘦弱的女孩七天,直到女孩热度退下,终于苏醒,兄长也因此而病倒。
后来的故事,就和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一样。
他们相识相知,成了那间福利院里可以彼此“依偎取暖”的存在。
直到……
那显赫户人家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将他的兄长接走。
再后来……
就在这时——
门外发出的微弱动静同时引起了霍绾和渡鸦的注意,眨眼间,两道凌冽的目光扫向门口。
渡鸦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差的起身,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移步到了门口,透过门板上的猫眼观察外面的同时,手指轻轻搭上了门把手。
没人?
他的感知不会有错,刚刚的确有人在门口。
还是说,人就藏在墙侧面?
渡鸦的另一只手快速摸到了口袋里的枪,拇指抵开了保险,接着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这扇门,枪口蓦然对向空洞的走廊。
“……”
当他看清长廊上的身影时,明显蹙了下眉。
这个碍眼的家伙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发现开门的人是渡鸦,陆凛同样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这么晚了,渡鸦怎么会待在霍绾在这间疗养院的专属套房里?
除了面对霍绾时,渡鸦总是一副生人勿近、闲人勿扰的冷漠态度,对待陆凛就更加疏离了。
他的眼神落在陆凛身上,又像是越过了他,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有事吗?”
身形清瘦,面色在走廊的灯光下更显苍白的少年轻抿薄唇,像是没察觉到渡鸦隐藏得极好的敌意与不悦,低声试探:
“二小姐她……过来了吗?”
渡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直白地盯着陆凛的脸。
陆凛从渡鸦脸上的神情中找不到答案,薄唇快要抿成一线,索性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