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听见自家师妹被人夸赞,梅飞花与有荣焉:“她自从来了九烟阁,无一日懈怠,对这金银之法颇有些心得,先前还曾在山下……”
说到这儿,梅飞花陡然住了嘴。她怎么忘了答应玖拾的话了!幸好幸好,她只说了几句就反应过来了。
顾珩正仔细听着,却不想梅姨突然止住话头,便追问了一句:“在山下时如何?”
“唔。”梅飞花转了转眼珠子:“在山下时……还曾费心寻了古籍专门研究制针的技法,毕竟针具不比他物,还是有些不同的。”
“哦?如此说来,她也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了。”顾珩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不知这位恩人如何称呼?下回我自当登门致谢。”
这是拐着弯儿套自己的话呢!梅飞花莫名生出一丝气恼,想也没想就道:“她无名无姓,到了山上后就跟了我姓!”
说罢,梅飞花生怕他再多问什么旁的自己说漏了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匆匆离开:“明日我再过来。”
姓梅啊……
顾珩垂下眼,说不清心中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方才听梅姨提及那名医女擅长金银之法,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
江姑娘她,也精于此道。
毕竟在大梁,女子中能懂得金银工艺的,也是凤毛麟角之辈了,他还以为……
罢了,前几日自己派夷九下山寻人,打听到的消息是她数月之前已离开逸羽楼,不知去向。
兴许也已离开了岭南也说不定。
顾珩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开。况且就算见了面,他眼下也不知道该以和面目与她相认。
难不成说自己是京城顾家的人?父亲是被污蔑通敌而入狱?她会信吗?她是否会如世人一样,对自己敬而远之?连自幼相熟的陶家人都如此……分明陶世叔与父亲一道前往北境平乱,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事发后他曾联络陶家想问一问情况,他们也只闭门不见,避自己如蛇蝎。
退一步讲,如若江姑娘相信自己,可凭他现在这幅废人自苦的模样,还能活几载都尚未可知,又该如何在她面前自处?扪心自问,他对自己没有信心。见到了江姑娘,会让他想起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赤诚少年,曾天真的对月神大人许愿“惟愿天下太平”。
原来的顾珩,已经死了。
天下太不太平,与他何干?
若没有顾家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奋勇杀敌,震慑住了边境各方势力,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出兵袭扰,哪有大梁如今盛世安稳的日子?
到头来,这桩桩功绩、硕硕战功,倒是都成了催命符。
何其可笑。
夷九不知何时已进了屋,看着陷入自己思绪的顾珩没敢打扰,只静候在了一旁。公子近来总是会突然变得沉默,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从前,公子的喜怒哀乐总是分明的,若是身边亲近的人问起缘由,公子也从不避讳尽数告知。不像现在,连自小跟着公子的玄影和夷九,都无法看出端倪,更不敢随意开口去问。
公子像是更加温和淡然了,实则总与人保持着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夷九等了一会儿,眼见着公子汗湿的衣衫还贴在身上,虽屋子里门窗紧闭还点着火盆,仍是担心公子着了凉,犹豫再三才开口问道:“公子,属下先替您更衣吧?”
公子不喜旁人贴身随侍,可每日梅医师施完针后,公子都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无力,软绵绵的疲惫异常。在他们的坚持以及梅医师的劝说下,这才松了口同意他们替他更衣。
“好。”顾珩飘远的思绪被扯回了现实,随着夷九的动作坐起身,任由他替自己换上了干爽的里衣,在罩上了一件黑底云水纹锦袍。
哎。夷九轻叹,公子从前华丽繁复的衣裳都收了起来不穿了,现在无论何时都是一身黑衣,看着闷的紧。
顾珩换好了衣裳,被夷九搀扶着坐在了正厅中的桌案边。
夷九将斜靠在床榻边的手杖放在公子手边,现在的公子不能离了此物。
做完一切,夷九将更换下来的衣裳和床褥收进竹筐中,正要拿出去浆洗,却听公子忽然问道:“夷九,咱们小院里,还住着一名医女?”
“是的,据说是梅医师的随行医女。”夷九一愣,先是答了话,又问道:“公子,那医女可是有什么不对?”
顾珩不置可否:“她容貌如何?你可曾与她说过话?”
“唔。那名女子是个年轻的姑娘家,长得,倒是挺好看的,身上穿的极为素淡。至于说话……倒是没有,这几日送饭时,那名医女都在工坊制针,属下未能有机会打听。”夷九有些摸不准公子的意思,踟蹰着问道:“可要属下派人去查查她的来历?若是暗中那人派来的探子……”
虽然此女是梅医师带来的人,可若是那人提前安排好的呢?梅医师固然可信,那名医女却不一定。小心驶得万年船。公子避开世人上山养病除毒,可再不能被什么蝇营狗苟之辈打扰。如今夷九他们已是惊弓之鸟,生怕放进来一个存了恶害之心的人,又生出什么波折来。
“不必了。”心知夷九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顾珩摇了摇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