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拾光太明白赵文宇此时的感受了,当初他自己听江管事说起这个主意的时候,亦是如他一般震惊疑惑不解。
大梁律法有云,立券之後,有旧病者三日内听悔,无病欺者市如法,违者笞四十,若有病欺,不受悔者,亦笞四十。
但此条律法主要指向的是买奴婢、马牛驼骡驴等情况,对于首饰货物类的买卖,律法并未有关于听悔的规定。
因此,各家铺子里对于已售出的货物出现问题的,通常没有好的解决方案,一来买者无法证明是货物本就有瑕疵,二来卖者无法自证货物在售出时完好无损。通常若是出现了大的争议,只能双方共同坐下来谈判处理。
今日逸羽楼这一做法,可以说是将大梁律法条文应用到了自家生意里,当真是有些石破天惊了。
江管事最初提起时,钱拾光震惊之余,第一反应便是不同意,这三日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若是有好事之徒将簪子损毁拿来铺子里退货,他们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再者说了,买者在结账前,便应该自行仔细检查无误,买定离手,概不退换。城里的其他铺子里也都是这样的,为何他们偏偏要自己上赶着担更多的风险?
那会儿江管事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礼防君子,律防小人,三日之期不过是君子之约。
钱拾光不是很理解,但后来江管事听取了他的意见,虽然三日之期未改,但将退货的说法改成了处理,是退是修是换,逸羽楼不作承诺,根据现实情况来决定。
如此倒也有了转圜余地,钱拾光便也不再反对。
三日之期的想法,江琉是自己琢磨了好多天之后才堪堪提出的。
能有此提议,江琉也是考虑到了之前被于家做局的事情。是否约定三日之期,其实防不了小人,有心陷害之人绝不会因为多了这个规则就收手,无意构陷的人也不会因此平白多生出恶害之心。
但加上这三日期限,却是能将小人生事的时日控制在三日之内。一来缩短了他们可以行事的空间,提高了做局的难度,二来逸羽楼也能提前有个准备,避免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就如同上次一样被围拢聚堵,失了先机,就只能暂且退货退订来稳住局面,后面还花费了诸多心力才将局势扭转。
而与此同时,三日之期对于真心实意前来购买的客人,也是一种尊重和保护。毕竟首饰实为装点用物,不论是给自己买的还是作为礼物赠送他人,若是不小心买到了瑕疵品总归令人心生不喜,逸羽楼能主动给一条解决的路径,也不至于生出嫌隙将关系搞坏,因小失大。
口碑和名声,都是靠着平日里一点一滴做到实处才能慢慢积累起来的。之前在京城时,父亲便是如此做的,这才赢得了邻里街坊间的信任与尊重。
却说此时赵文宇琢磨了半天,仍是想不大明白逸羽楼为何要如此。同为生意人,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种吃力不讨好做法,三日虽短,却足够多出许多事情了。
不过眼下他是客人,这对他而言倒的确是一桩好事。赵文宇不再细究,嘴角一弯称赞道:“三日听悔,逸羽楼大气。”
结完了账,赵文宇目光一扫,又绕道去了铺子最右侧的货架。
与正前处“梅兰竹菊”的货架不同,最右侧的货架没有醒目的招牌,只齐整摆放着不同的首饰,有金银玉制成的簪钗栉,还有指环、臂钏、?妆奁等物,数量并不多。
赵文宇一列一列扫看过去,便知此处货物的价格应是不低,毕竟金玉之物可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即便是赵家也得掂量掂量。
看了一圈,没找见自己想要的东西,赵文宇便问货架边站着的人:“璇玑簪不在这里吗?”
铺子最右手边的货架区域是由袁清负责的。
袁清上前一步,解释道:“公子,璇玑簪在铺子最左边的柜台处。若是在楼里买足了三两银,便可随意挑选一支作为赠品。”
“就不能直接买吗?”赵文宇蹙眉,觉得有些麻烦,他还想一次性多买几支璇玑簪呢。这样一来,他眼下才只能得一支,若要多得还得再出三两银。
这莫不是逸羽楼的手段?
跟在后面的其他客人也多少有些不虞之色,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也是冲着璇玑簪的名号来的,这下他们还得足足买够三两才能得一支。
袁清摇头一叹:“实不相瞒,因有了先前的事,江姑娘特意交代了,璇玑簪不作价售卖,还望公子见谅。”
先前的事?
赵文宇刚欲要发作的薄怒退去,明白过来。
之前“魁星降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赵文宇自然也听说了,那两位做簪子的姑娘又是入观祈福,又是当堂状告,折腾了许多时日,想必也是怕又生出事端来,便决定不再出售,只做赠礼了。
赵文宇抿了抿唇角,反倒有些怪罪起于家来,若不是他们治下不严,哪有自己今日的麻烦!
“那你这儿可有值三两的东西?”赵文宇偃旗息鼓,他今日便就是为了璇玑簪来的,哪能空手而归,即便不能多买,自己和亲弟总得一人一支吧。
“有的,公子请看。”袁清点头,引着他逐一看去:“此处层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