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南台自衙内归家,在门前碰上这姨甥俩正要登舆,西屏又是穿着件男人家的衣裳,头戴儒巾,一副斯文相公的打扮,不知欲往哪里去。
他赶着上前去问,西屏正钻进了车内,坐定下来,和他笑笑,“有要紧事出去一趟。”
却不说什么事,南台一看她这淡而远的笑容,又不好问,只是心里有些焦躁,“二嫂若有什么事用得上我,只管吩咐我去办。”
“三叔也是初来江都,一样人生地不熟的,怎好劳烦。”
南台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两分失落,悻悻的。
时修睐眼看着,和他点头见礼,“三爷可去衙内看过那许玲珑的尸首了?”
“正是刚验完回来,有些发现待要回禀大人。”
“嗳,称什么大人,你我亲戚间,只管叫我的名字好了。”时修有礼得疏远。
“岂敢。”南台只得改称他“二爷”,看了看西屏,怕她等得不耐烦,因道:“还是等二爷外头忙完,归家再细说吧。”
时修会其意思,笑着睃西屏一眼,不知何故有点骄傲得意似的,“你打量六姨妇道人家,就不懂那些话么?我家六姨心细聪慧,还强过许多公门中的男人。你只管说,她还乐得听呢。”
这口气,仿佛他们这经年不来往的姨甥,倒像比他们常年一个屋檐下住着的叔嫂还要熟稔些。南台尴尬一笑,“我倒不知我家二嫂还有这本事,她在家时一向少言寡语,从不问闲事。”
两个人说着说着像斗起气来,一口一个“我家”。时修益发不客气,侧过身,拿眼梢冷瞟他一眼,“她拿家事当做闲事,难道不是因为家人常拿她当外人?”
南台也替姜家理亏,没好回他这话。
因见他十分尴尬了,西屏又有些软和下来,“三叔新又发现了什么?”
“先前那李仵作验得不细,我在那女尸指甲缝里,发现两根蓝色丝线。”
“丝线?”她在车内转着眼珠子,水盈盈的光在四下里流动着,“是不是她自己衣裳上扯下来的?”
“她的衣物中并没有蓝色。”
时修蹙着额道:“凶手大概是用一条蓝色的带子或衣物将她勒死,她拼死挣扎,用手去抓那绫子,便在指甲内留下那两根丝线。”
南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时修道声“辛苦”登舆,待马车驶出一段,撩帘子看时,见那姜南台才转身进了府门,想必是在原地站了一阵。
“您家这位兄弟倒像有点怕您似的。”他笑道。
怕倒不怕,是常年对她怀着点愧疚,不过他没知道的必要,所以西屏没作答,只略微勾动一下唇角,随便他怎样猜测。
不时到狱中,开了监房的门,就听见里头连声叠声的哀嚎。时修忖度里头大都是些作奸犯科之人,嘴里也没个王法,只怕冲撞了西屏,不欲叫她进去。
她却不肯,眼皮向上一翻,“来都来了,又不让进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来。你是大人,他们的嘴就是管不住也得管住了,难道不怕冲撞大人受刑?”
那狱头也道不妨事,领着人进去,先一句话不说,挥起鞭子就打那些扑在阑干上喊冤诉请的人几鞭子。果然那些人不敢吱声了,只望着他三人往里头走。
那庄大官人羁在最里一间房内,听见大人来了,十分焦躁,望眼欲穿地盯着甬路,总算将时修等盼到跟前来,紧抓住阑干急要诉请,“大人,您总算来了!草民都快要憋闷死了!”
时修令狱头开了门,俯腰进去,笑着回头看一眼西屏,“看来庄大官人是想清楚了,预备对我们说实话了。”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那庄大官人连打了几个拱,身上脚上的镣铐哗啦啦乱响一阵,慢慢消停下来,“大人想问什么?”
时修不慌不忙道:“还记得那日初访大官人,本官问大官人,许玲珑当日走时,可落下什么东西不曾。那时大官人没对本官说实话,不如就从这句实话说起吧。”
那庄大官人见瞒他不过,稍默一阵,重重叹了口气,“早知瞒不过大人,我又何必遮掩,真是自讨苦吃。实话对大人说,那日接了玲珑来,她原是要在我家住两日的,所以——”
“所以还带着包衣裳。”时修怕他还要耍滑,抢过话去,有意告诉他自己已知内情,好叫他不要欺瞒。
庄大官人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对。可是当日午间,她同我绊了几句嘴,生气就要走,我劝她哄她,她都不依,连我要给她雇轿子她也不要,气哄哄的,那包衣裳也就落在了我家。”
“那日问你时你为何要隐瞒?”
“我,我是怕惹是非。玲珑从我家走后,就没再归家,要是让大人知道我们当日吵了几句,岂不要怀疑到我头上?可后来我一想,玲珑当日来时,许家的人一定知道她原要留宿我家,大人只需往许家一问便知,如何能瞒得过去?只怕越是要疑心我,因此——”
时修接了口,“因此你一慌,就想着跑。”
“这不,叫大人抓了个现成。”庄大官人唉声一叹后,忙抬起头来,满面迫切,“可是大人,我真的没有杀她,我们做生意的人常和人口角,我也没说就杀了谁啊。何况我们虽绊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