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车厢内的祥云纹样,陆薄元缓缓出了口气。
他知道胡若优应当是假寐,也知道或许她根本就没醉。
可是那缠绵的气息刚一出现,他脑子里就会晃过老侯爷指着他大声呵斥的样子。
“那是我继母,是我父亲的继室,多的任何心思对于她而言都是亵渎。”
“就算婚约是我们两人又如何?我还能履行它不成?”
如此想着,没过多久就到了候府。
胡若优一溜烟从车上下来,忙不迭跟着春桃走了。
她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从陆薄元问他婚约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这么认真,就算拼着被人发现也要问自己。
“春桃,明日随我去鸡鸣寺一趟,我们去求个黄道吉日。”
当晚的陆薄元如何辗转反侧暂且不提,只说那胡若优晚上刚躺倒,闭上眼睛就是陆薄元那一双深沉幽暗,仿佛存了无数心绪的眸子。
她豁然睁眼,同样难以入眠。
春桃就在隔壁厢房,听到她这屋有声音,立刻过来看。
“夫人,怎么没睡好?”
“今日喝了太多
,身子不是很爽利,头还疼着,你帮我去熬些醒酒汤吧。”
“是。”
春桃还未走出她房间,敲门声就已经响了。
“夫人,侯爷担心您饮酒后不舒服,嘱咐我们后厨给您送些醒酒汤。”
胡若优同春桃对视一眼,春桃立即出声应了,“诶,我这就来取了。”
门外的刘管事端着汤碗,低着头,看都不敢往里面看。
胡若优见状随即道:“春桃,帮我拿些银果子给刘管事,今日这么晚,辛苦你了。”
刘管事接过钱,喜笑颜开地连生回答:“不辛苦不辛苦,主子难受我们也就跟着难受,您舒服些才是正事。”
“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刘管事点头应声。
心里却想到,这胡姨娘越来越有主子的样子了,还记得她刚来候府的时候,看到谁都唯唯诺诺。
侯爷去了,本以为小侯爷不喜欢这样的人,没想到还是让她成了真的主子,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任何人都不得小觑。
“夫人···您喝这个?”
春桃犹豫地看着手里的汤碗,胡若优对着她招了招手。
“
喝这个吧,省的你再跑一趟了。”
随即接过汤碗,慢慢啜饮起来。
“夫人,少爷这是真的把您当成娘亲来孝敬了,这么晚了还惦记着您。”
胡若优呛了口汤,不住咳嗽,春桃立刻上前给她拍背。
她知晓是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请罪。
“夫人,是春桃说错了话,您轻点咳嗽。”
“不怪你,你说得对,他确实是挺孝顺的,这样多好。”
春桃低声应了,总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对,索性就顺着胡若优讲下去。
“好了,睡吧,明日去鸡鸣寺求时间还要早起。”
春桃给她铺好床,忽然被胡若优叫住。。
“春桃,你在候府可是死契?”
“回夫人,不是的,春桃只是侍女,不是死契。”
“你跟着我时间也不算长,之前是跟着谁的?”
“跟着侯爷之前的姨娘,她们被送走之后,我就跟着您了。”
春桃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似乎就是这样,伺候谁都是伺候,无非就是赚些辛苦钱,回去养家。
“你要赚钱养家,那你家的男人呢?”
“
死的死,残的残。”春桃苦笑一声,不大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胡若优仿佛能从她的眼底看见破碎的星辰。
那是春桃一直忍耐,却也无法坠落的泪珠。
她就是这样,命苦到就算泪水蓄满了,也要想尽办法憋回去,因为这是她的主子,她不能对着主子哭的。
“因为什么呢?”
她以为胡若优不会想知道,可是胡若优偏生就是问了。
“石贵妃有一年过生辰,陛下征税,我们家本就不富裕,那一年我家的牛累死了,我爹也累死了,我妹妹饿死了。”
啪嗒,那是泪水从眼眶滑落到地面的声音。
“我总得活着,我还有我弟弟。”
她倔强的抬起头,无声的在背光处流着眼泪。
忽的,一条柔软的手帕从光照的到的地方塞入她的手心。
“你很厉害,你活下来了。”
这一刻,胡若优忽然很希望陆薄元能坐上那个位置。
不为别的,只为了千千万万同春桃一般的女孩子。
这殷朝看似繁荣,实则内里早就破败不堪,想要让平凡如春桃父母这般的人
活下去,就要改朝换代。
将这早就烂透了的东西掀翻,搅它个天翻地覆。
“春桃,你家里现在还有人么?”
“有,还有个弟弟,夫人对我弟弟很好,春桃真心实意感谢夫人。”
“我认得你弟弟?”
胡若优倒是先不明白了。
春桃羞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