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发三千(二)
“公子,大夫来了。”那丫鬟引着我入内,对躺在床上的男子道。
而我却不由地怔在了一边,那床上的男子分明便是我昨夜遇到的那个人,近乎透明的肌肤,那散在枕边的三千白发,还有那浓到骨子里的忧郁。
如此男子,没想到竟会是雪悦坊的人。
他在雪悦坊又是怎样的身份?
“辛苦你了,碧柳。”男子侧过了身,朝我们望来。
被唤作碧柳的丫鬟转首望向了我,“姑娘,请你救救我家公子。”
这样的话语,她或许早已说过千万遍,即便心中不信,却还是想要抓住任何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让道,我走近了几步,而那男子也在此刻瞧见了我,那双如水墨画般清浅的眸微微有些错愕,却又很快恢复了清明,淡淡地笑道:“有劳姑娘了。”
昨夜,是远远地瞧见,看得并不仔细,只知道这个男子虚弱极了,而此刻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我甚至可以看清他肌肤下那隐隐呈现而出的青色脉络。
眼底,眉宇间,嘴角,身上,他的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忧郁。
我不由地呆怔在了一边,却被身后的楚玉猛地推了一把,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连忙收敛起了那一份尴尬,伸手搭上了那一只纤细的手腕。
他的脉搏很虚弱,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几乎感应不到。
如果我没搭错的话,他本该是早已逝去的人。
他的脉象很奇怪,属于天生的畸形,生有如此脉象者,一般活不过十六岁。只是他竟活了下来。
医术,我似乎从未接触过,心血来潮之下开始学习魅留下的医书,却没想到竟如鱼得水,好似本来就会的一样。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在学习琴棋书画的时候,我也这样,似乎本来就会,只要稍稍一学便已有大成。
如果说这是因为我失忆之前本来就会的话,以前的我还真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可惜却终还是落的如此惨淡的下场,孑然一身,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明白。
“姑娘,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我的沉默引来了碧柳的不满,她焦急地催促我。
我凝了床上的男子一眼,又转而对碧柳道:“我想和你家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非得单独说。”碧柳怀疑地凝着我,却被男子打断,“碧柳,你下去吧,我正巧也有话要问姑娘。”
碧柳瞧了我们几眼,终究转身退了下去,连带着楚玉也走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我们。
“姑娘是否瞧出了什么?”他浅浅地笑着,那股浑然的忧郁始终缠绕着。
我颔首,把自己心底所想全然道了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吧,公子你……”
如此话语,当着一个病人说,的确有失妥当,于是我收住了下话。
这是天生的畸形,便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除非可以重塑经脉,可是这样的方法根本不可能。
“我本早该逝去是吗?”他接了我未说完的话语,依然浅笑淡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我诊断出来是该如此。”我直言不讳,“如果有何错失,也还请公子见谅。”
难道他这一头白发也是天生的吗?
我不由地望向了他,却见他低首望着自己那双如雪般透明的手,微微失神,良久之后才浅浅地叹道:“姑娘诊断的没错,事实的确如此。如今我也不过是靠着药物苟延残喘。留下姑娘,只求姑娘一件事,请姑娘不要把一切告诉碧柳。”
“好。”我点头答应。
他释然的一笑,“那多谢姑娘了。”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配几味药,也可以延长寿命。”许是被他散发出来的忧郁所慑,我竟不由自主地开口。
他那墨色的眸子似极浅的水墨画,如此的氤氲而开,淡到极致,却又把一切都包揽其中。
“谢姑娘美意,只是我已另有丹方。”他的声音淡而忧郁,“都是碧柳她太大惊小怪,每次我一点点事就兴师动众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若要碧柳姑娘安心的话,我还是写一张方子,需不需要也全凭公子自己定夺。”我朝他淡淡一笑,不急不缓地列了一张方子。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凝着我,直到我开门把碧柳唤了进来。
“这是方子,你按这上面写的给你家公子抓药就好。”我把方子递到了碧柳的手中吩咐道。
碧柳殷切地问道:“我家公子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我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轻描淡写地道。只是在听见他轻微的咳嗽之后又转而对碧柳道:“以后让你家公子多注意些,不要半夜里跑出去,该是受凉了才会突然病了。”
除了那男子,碧柳和楚玉都错愕地望向了我。
既然身子不好,就不该学人家半夜漫步,我如此说也是提醒他,却没想到说得太顺了,反而忘了身边的人并不明白。
只是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一把拉过楚玉,笑着朝碧柳道:“你多注意就行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碧柳俯身交待了几句,便把我们送出了门口,还把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