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元三年,十一月。
京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漫天纷白,纷纷扰扰。
沿街的早点铺子刚掀开笼屉。
肉包子的香味混在大片蒸汽中从街头传到巷尾。
一匹快马打中元道飞掠而过,直冲皇宫而去。
东宫。
程璟刚下了早课,站在檐下往西南看。
江福拿了一件披风为程璟披上,他忧心道:“殿下是在担心谢将军吗?”
见程璟不语,江福又道。
“陛下先前调了泺州知州韩昌过去。
想来近日便会有韩大人的消息了。
便能知晓洛水城的情况。”
江福琢磨着自家主子的心思,若不是为了谢将军,那便是想知晓前线的战况。
“洛水城乃军事要塞,你说父皇让文臣辖制是为了节制谢将军吗?”
江福哪里敢回程璟这个问题,他吓得跪在地上,心惊胆颤:“奴才不知,殿下慎言啊~”
陛下本就忌惮谢家,这事算是陛下一块逆鳞。
陛下可以说,下面的人可是一个字都不能提。
这还是他师父江海特意提点过的,让他小心,同时也提醒提醒太子殿下。
殿下从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程璟扭头看向跪了一地宫人,俊秀的眉目微微蹙起,不
过片刻便想明白了。
军权在臣子手中,他父皇心中不安。
程璟回头看了一眼漫天风雪,又对着一地的宫人淡淡道:“都起来吧。”
江福颤颤巍巍说了句谢殿下,一双眼在自家主子的脸上来来回回。
午膳过后,崇元帝在勤政殿召见了太子。
父子二人就洛水城的事谈了一个下午。
至于其中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江福只知道自家主子走出勤政殿时眸色又沉了几分。
与此同时,西南还是艳阳高照。
将士们恨不得把身上的盔甲扒干净,跳进洛水里游上一个时辰。
谢洹这两个月肤色黑了两度。
西南的紫外线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他手下一营将军掀开大账,骂骂咧咧进来。
“他娘的,让一个小白脸过来管咱们,将军,你说皇帝啥意思!”
谢洹抬眼冷冷看向黑脸汉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厉觉着自家将军那眼神格外瘆人。
他挠了挠头,小心问:“俺说错话了?”
谢洹冷眼道:“韩昌过来不是来管你我,他管的是洛水城。
既然陛下想让文臣接管此处,自有陛下的深意。
你是脖子上脑袋不想要了,还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没人能管你?”
“哪
能啊~不是还有将军吗?”
“我可管不了你,你还是回谢将军麾下。
你这话若是传出去,日后便是我等对陛下心生不满。”
谢洹怎么不知道手下的人对皇帝派一个文臣过来接管洛水城不满。
洛水城地理位置重要,最好是让武将把守,才能长久地守住此地。
周厉是不清楚那些弯弯绕绕,但他知道他不能被谢洹赶走。
他听了这话还得了,慌忙认错:“末将知错,末将再也不胡乱说话。”
上一世他们因为燕峰失利,洛水城在来年春日才攻下,来接管的也不是什么泺州知州。
看来是他们打的太顺利了。
“将军,韩大人前来拜访。”帐外守将报道。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人。
谢洹抬眼看向周厉。
周厉明白,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请韩大人进帐。”
虽然洛水城有官员府邸,但他们并未进入。
和往常一样,只是在军营落脚。
“韩某早闻谢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韩昌果然和周厉所说一样,是个小白脸。
“韩大人谬赞。”
放在以前,谢洹对于这种夸奖可能心底还会升起那么些虚荣心。
搁在现在,谢
洹便能笑着不当回事。
韩昌见谢洹少年不仅能驰骋沙场,就连这性情也是老成持重,心中微微惊奇。
双方通过攀谈才知道,这位韩大人其实已经三十五了,看着像个二十出头的。
谢洹感叹人家驻颜有术,还厚着脸皮求了方法。
不过是开玩笑的话,韩昌还当真了,真的说了几个。
韩昌红光满面走出了谢将军的大帐,临走前还说着请谢洹喝酒,引得守将连连侧目。
等韩昌走后,谢洹收敛起脸上的笑,眯了眯眼。
当即下令:“去把这韩昌给我调查干净,务必把他家的祖宗八代都给我扒出来,裤衩子都不能给他剩。”
“是。”他帐下将士得令。
周厉在一旁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也是第一次见少将军变脸,没反应过来。
谢洹起身冷笑一声。
周厉一个激灵:“我周厉誓死效忠将军,那韩昌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