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祁安愣住了,他就站在宁熹元的身侧,居高临下,最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表情和神态。
于是一直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冷却,外面飘落的雪花似能透过肌肤落在滚烫的血液里。
他想过无数质问。
也想过无数的愤怒。
但唯独不是平静,不是平静地问他这五个字。
“...宁宁,别生气了。”
宴祁安深吸了口气,半跪在少女面前,两个人的视线几乎齐平,但仍要微微仰视才能看到宁熹元的双眼。
他去抓宁熹元的手。
冰冷的如同寒冬里的坚冰。
宁熹元没有抽回手,她只是坐直了身子,语气沉静:“没有生气。”
就算生气,也与宴祁安全无关系。
他就像是个无辜的人,卷入了一场不可见的阴谋。
真可怜。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你杀我,这是我们的约定。”
宁熹元看宴祁安张口,抢先一步,将话说清楚。
女娲石和流云宗的骗局。
裴家的计划。
她都没必要再去思考诘问。
毕竟...将死之人,她可以稍微宽容些,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不必理会。
宴祁安:“......”
他就知道。
又是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厌恶一个约定到这种程度。
那种口头上的东西,为什么要记到现在?
但是宴祁安不敢像以前一样去问。
没什么好问的。
显然,这次宁熹元不是在开玩笑。
哪怕魔神之力还未完全吸收,但他的实力已经超过金仙。
“我做不到...”
宴祁安垂眸,他不敢看宁熹元的眼睛,哪怕他本身就是个狡诈多变的小人。
做不到...
杀宁熹元,他早就做不到了。
淡忘、遗忘、选择自己欺骗自己,他从来不愿意想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约定。
“宁宁,以后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宴祁安匆匆抓住宁熹元的手,他颤抖着声音,近乎哀求:“宁宁...”
从魔尊死了的那一刻。
他的往后余生,全部都是属于宁熹元的。
他可以做她的所有物。
就像他曾经只愿意做她的傀儡。
宁熹元轻啧了声,继续躺回藤椅上,看着天上飘飘洒洒的雪花。
她杀死那个疯女人的时候。
也是冬天。
“你走吧。”
宁熹元闭目养神。
藤椅摇晃,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宴祁安的耳边环绕。
全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
一直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变成事实,摆在他面前,毫无转圜的余地。
宴祁安起身,长发从两侧垂下,看不面上的表情。
宁熹元并不想看到宴祁安。
他的出现和存在无不是在提醒她,曾经产生了多么愚蠢的想法。
人不会完全属于另一个人。
因为每个人都有思想、都有执念。
尤其是爱,不能成为任何关系的纽带,这一点在她那对愚蠢的父母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宴祁安没走,他只是退了两步,猛地跪在了少女面前。
“宁宁,都是我的错,原谅我...”
“我不该利用你。”
如果要爱,那爱就应该是纯粹的。
他这一辈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跪过许多人。
小时候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些魔宫里的人以羞辱他为乐。
后来被魔尊承认,要跪的只剩下魔尊一个人。
直到现在,他曾经跪过的所有人都被他亲手杀死。
但宁熹元不一样。
他心甘情愿。
宁熹元:“你没错。”
她没有立场责怪宴祁安,因为利益是吸引他们捆绑在一起最坚固的绳索。
宴祁安当然可以利用她。
但是——
现在他不愿意兑现承诺,就没必要见面。
诛神剑颤抖着剑身,从储物空间中窜出来,发出阵阵剑鸣。
锋利的剑尖直指宴祁安的心脏。
“你不杀我,我就杀你。”
宁熹元还是这句话。
宴祁安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这辈子为了报仇活着。
现在大仇得报,如果宁熹元不想活了。
他活着更没有什么意义。
“那你杀我——”
“小宴公子!”
沈施薇的声音从小院门口传来,打断了宴祁安脱口而出的话。
“小宴公子,魔族有人找您。”
沈施薇快步走上前,挡在了宴祁安和宁熹元面前。
她垂眸,盯着宴祁安。
非要逼城主做出选择,以后将无法挽回。
宴祁安跪在原地,他甚至不介意沈施薇成为目击者。
他说的话确实太幼稚了。
他不想宁熹元死。
哪怕,这是自私的,但人就是自私的。
尤其是卑鄙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