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林珠正式出嫁以后,茉雅奇就知道接下来她的婚事将成为毓庆宫里最大的事,她不习惯这样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也不想看到额娘略带希冀又很快黯淡下去的眼神。
幸好佟家出了事,太子妃再也不提想把她嫁给玉柱的事儿了,或许也跟石家彻底没了希望有关系。
如今她什么都不说,每日吃药吃一半吐一半,茉雅奇日日绞尽脑汁同额娘说话,却换不回她一个眼神,自打被利妈妈和画戟她们架起来跪在软垫上听了替康熙来传旨的太监那长达一刻钟的训斥之后,她自觉脸面丢尽,就什么都不愿说了。
添金跪在门外说大格格请二格格一块儿去五爷府上赏花,请太子妃娘娘示下,但太子妃分明醒着却也不说话,只是抽出了被茉雅奇握在手里的手,将身子转向内里去了。
利妈妈便只好替太子妃说话:“娘娘想歇息了,二格格不如也先回去休息吧。”这话便是替她答应可以出去了。
茉雅奇对太子妃的反应也习惯了,一步三回头看了又看,太子妃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便还是低声告退后慢慢出去了。
等茉雅奇走了以后,太子妃才在利妈妈的搀扶下慢慢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她低头就着利妈妈的手喝了一口水,喝完了水,她对上利妈妈的眼,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我这个额娘当得真没意思。”
利妈妈低声道:“娘娘……”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我这样没用的人,拦着做什么呢?”
利妈妈“噗通”跪下来流泪道:“娘娘千万别那么说,二格格是极孝顺的,您要保养好身子,以后还要送二格格出嫁呢!”自打石家没了指望,利妈妈就只能用二格格的婚事来维系着太子妃求生的意志了。
太子妃怔怔道:“良妃深觉自己拖累了八爷,已不愿吃药了,我如今还苟延残喘做什么呢?也只会拖累茉雅奇,不如也这样去了吧。阿玛额娘在那头已经等我很久了,石家没落成了这幅样子,也不知我下去了,阿玛还愿不愿意见我这个没用的女儿。”
石文炯投靠老八的事情,她原先并不知道,但粘杆处的人奉命来搜查毓庆宫,她却是知道的,那些人甚至连她也冒犯,拿着皇上的金令命利妈妈将病得不能起身的她背出去,将她的屋子翻得一团糟,只要有一点可疑的东西都拿走,她那会儿就约莫知道太子爷一定是出事了。
后来连撷芳殿也被翻查,京中人人自危,太子被禁足、收用一切印玺的消息也传进了宫里,后来又有人传说皇上要废了太子,太子妃听说后楞在原地,心里一片茫然,手都颤抖了起来。毓庆宫上下都慌了神,但因被官兵、侍卫看着,倒没生出什么事端,只是人心惶惶。
是到了后头外头闹得沸沸扬扬要推举新太子的时候,富达礼和庆德写信进宫说堂伯父让他们两个写折子保举八爷,说佟家与石家有恩,理应尽一份心力,她才知道石家投了八爷,八爷在朝野上下名望极大,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储君人选,两个兄弟的信也是言辞恳切,但太子妃听完一
口血吐了出来,头晕目眩——石家已经全然弃她这个太子妃而去了,
皇上还没下旨废太子,她就已经被自己的娘家废了。
太子妃想到这一节,靠在利妈妈肩头又怔怔地落下泪来,她若不是全心全意为了石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谁知石家弃她如敝屣,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她甚至想,若是石家能借此机会起来也罢了,至少舍弃了她一个,她下去了也不算无颜见阿玛,谁知没过多久传回来的消息却成了八爷被革爵圈禁,已经一路押送回京城了,所有依附八爷的官员立刻都慌了手脚。
石家又一次押错了宝。
太子妃知道后又哭又笑,等石家的处置下来、康熙的训斥下来,她忽然就觉着自己空了,身躯里似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散了,如今于是在挨日子罢了。
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利妈妈,不多时,越女进来说二格格出宫去了。
太子妃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且不论茉雅奇到五爷府上相看得如何,后来她被额林珠拉着一块儿回了圆明园连住了几l日,倒也开心了不少。她心里对自己的婚事也慢慢接受了,苏日泰年纪虽大了点,但人老成懂事,她们是躲在弘昇屋子里的碧纱橱里偷听的,那苏日泰跟五爷和弘昇回话,说话不疾不徐、头头是道,而且很会为弘昇考虑,婚礼上大大小小事情都安排得很细致,各处都安排了内务府的人支应,让五爷和弘昇都只知道点头称是,只觉着安排得样样都好,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至于那苏日泰的模样,额林珠和乌希哈又拉着她埋伏在出府的路上,坐在小亭子上头远远瞧了一眼,看着个头不矮,穿着官服戴着顶戴,他埋着头走路因此看得不够真切,只看到挺拔的鼻梁和有些方正的下巴。
他应该已经二十出头了,恐怕是被太子爷透过口风,托合齐一家子都不敢给他娶妻纳妾,听说连房里人都不敢给,身边只要略有姿色的丫鬟都打发走,指派了膀大腰圆四十来岁的健妇伺候,每天一起床就是浑厚无比的声音以及掀开帐子的老麻子脸:“大爷,您起来了!奴婢伺候您穿衣吧!”
把苏日泰吓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