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拎起茶壶倒了一些水,加以搅拌后,涂抹在罐口。
最后拿起一块青砖,压在黄泥上。
“儿啊,我乖孙醒了吗?”
“没呢。”
“太平那孩子是否还在祖宅住着?”
“住着呢。”
“村里可还安宁?”
“昨儿赵武氏家的鸡丢了,说是王齐氏偷的,两人站在自家院门口,对骂了好些个时辰。”
听着儿子滔滔不绝,老太太脸庞上满是笑意。
“娘,把夜壶给我。”
倒掉食残之物后,张朱轻声道:“娘,时辰不早了,一会还得下地,我先走了。”
老太太:“好,下山慢点,明儿早些来。”
仿佛一只鸟儿被关在笼子里。
偏偏鸟笼还被黑布罩着。
周遭没有一点声音。
老太太回忆着过往,有时笑容满面,有时忿忿不平,有时黯然神伤。
一天一顿饭,再加一块砖。
转眼之间,五天过去了。
张家小孙仍未有丝毫苏醒迹象。
“那老不死的,到底什么时候死?!”
朱虹抚摸着小儿子煞白如纸的小脸,咬牙切齿道:“都说了让你把罐口弄小一点。”
“一天一块砖,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把罐口封上?!”
五月二十七。
夜。
张朱也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根长枪,拎着破枪上了山。
月上中天时。
张朱来到瓦罐坟旁。
借着月光,男人看清,坟内熟睡老娘如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
张朱将长枪高高举起。
被男人磨了许久的枪头,在月光映照下闪烁霜雪一样的寒芒。
看着老娘那张树皮一样的脸。
看着满头霜雪一样的头发。
男人握枪手臂剧烈颤抖。
一颗颗滚烫泪珠,狠狠摔落瓦罐罐身上。
男人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瓦罐坟内。
听着儿子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老人轻轻闭着的眼睛眼角处,渗出浑浊湿润。
泪水滑过褶皱肌肤。
似浊水流过开裂的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