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年幼的面容上很难掩饰住的恐惧之色,却已将他全部给出卖了。
那趁着赤玛伦外出来到赤都松赞面前的官员便留意到了这一点,当即趁热打铁:“王太妃对逻些城上下了如指掌,若要以此地为最后的堡垒,确有可行之处,然而世事未必能够尽如人意的!”
“武周胜绩一日多过一日,吐蕃军心溃散只在眼前,若是再过数日,不等武周前军进入陷阱,吐蕃的戍防就已彻底崩溃,到了那个时候,就算空有一座逻些城又有什么用。”
赤都松赞喃喃:“母亲说,赞普的神权天授不是半年一年就能瓦解的东西,只要我还坐镇在逻些城与士卒同在,她就有办法让军心还能维系着最后一线……”
“错了!”那官员打断了赤都松赞的话,“对她来说,能够调度我藏巴大军,在胜负已分的时候继续稳固局势,就是在展现她的本事。直到如今也没从敌军之中传来扎西德的死讯,也就意味着,王太妃她还有被招安的机会。可您不同!”
() “您是一统藏原的松赞干布的后裔,是上一任赞普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是武周要彻底抹灭藏原之上的信仰,您便必死无疑。我们反抗得越是激烈,您也就越是得以死祭旗。”
赤都松赞张了张口,在慢慢意识到对方话中的意思时,根本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那官员已自他的脸上看出了犹豫的神色。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赞普对于母亲并非全然依赖,也被他所说的话动摇了心神,但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个好事。
他跪在了赤都松赞的面前:“逻些城这个是非之地绝不能多待。以臣看来,赞普该当在我等的护持之下暂时撤向塔库里与印度一带,一旦武周撤兵,再图卷土重来。”
“中原王朝对藏原之地向来是鞭长莫及,暂避锋芒才是最适合的办法。”
像是生怕赤都松赞还有疑虑,他又咬牙补充道:“赞普啊,您还是有一个时机能够走脱的。”
什么时机?
自然是武周大军将至的时候。
逻些城上下全力备战,在赤玛伦的调遣之下,说是齐心合力也不为过。
这座昭示着吐蕃昔年辉煌的王城,见证了藏族的文字在此地萌芽,见证了宗教与王权在这片土地上的拉锯变迁,也仿佛还有一双双先代赞普的眼睛正在看向此地,让身处其中的人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栓系在了一起。
在其后方的约如与如拉军区,也正源源不断地将兵力调派到此地,接受赤玛伦的统辖。
武周大军的迫近,让空气之中的肃杀气氛愈发浓厚,却也让这些千户士卒愈发有了以死守城的自觉。
前方的哨探不断朝着武周兵马推进的方向探查。
有侥幸能够活下来的,便将一条条军情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上到王太后,下到一名手持弓.弩的小卒,都已经将心给悬到了嗓子眼,全部的心神也都已经聚集到了前方的战场上。
以至于就连身为母亲的赤玛伦,都暂时忽略了赤都松赞的存在。
在她所处的军营背后,就是逻些城,而她的儿子、吐蕃的赞普,就坐在王宫之中。
他年纪尚小,无法对御敌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那就当个安静的吉祥物以凝聚军心便好。
反正就他这个年纪,也没可能自己往外跑,去跟敌军叫阵。
可赤玛伦怎么也没想到,当她惊觉后方的兵马出现了不尊军令的调度,并未按照她所吩咐的那样补充到这处据点时,她会从前去探查消息的亲卫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
赤玛伦面色遽变,却还记着此刻正在行将交兵之时,绝不能失态太过,被士卒看出端倪来,极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赞普调兵,带着屯于逻些城的精兵,往西撤去了!”
这一句话,被那士卒说出,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若非他还记得要给赤玛伦报信,他简直想要冲过那些护持的士卒屏障,问问赞普到底为何要做出
这样的决定。
他们这些人明明还在为了吐蕃的生死存亡做最后的一搏,本应该作为他们信仰的赞普,却先选择做了个逃兵,还大肆带领守军撤离。
这是何道理!
他随后的声音里都多出了几分颤抖:“王太妃……我们该当怎么办。”
怎么办?
赤玛伦想过输,想过会输得惨烈,但怎么都没想到,在她和敌军展开最后的决战之前,会有人先做了逃兵,直接在背后给了她致命一击。做出这个举动的人,还是被她一手扶持上位的儿子。
偏偏她先前没在逻些城中,根本没能来得及拦住赤都松赞的撤离。
而更麻烦的是,赤都松赞带走了为数不少的扈从,也不是悄无声息离开的,那么这条赞普脱逃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会传到军中。
这就意味着,他们此刻的所有布置,别管到底能否在对上武清月的时候生效,都已彻底没有了施展的机会!
再让这些士卒依照先前的计划行事,只会让军中哗变、引发动乱而已!
赤都松赞难道不知道他这个决定会造成这个结果吗?
赤玛伦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