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这书佐将传檄军中的那份文稿写完,就有一份文书先一步送到了山口城关之下,指明要交到此地的主事之人手中。
写信之人正是武清月
“将它呈上来。”
赤玛伦面色凝重地接过了这份文书,在将其展开的那一刻,便当即意识到,这不是一份寻常往来于两国之间的文书,而是一份——
战书!
还是一份指名道姓的战书!
在这份战书之上,那位武周太子丝毫没有掩饰她这汹汹来袭的进取之心,也在那简短有力的字句中,将攻伐不臣、破除陋习,正式作为了进攻的理由。
她甚至毫不避讳地提及,当年她是以大唐将领的身份,提及天命所归,如今将那封三年
之约的战书就此撕毁作罢也无妨。
换一封新的战书,也换一个征讨的理由。
武周新朝如日中天,群臣百姓都在走上正轨,自要排除周边种种不安定之事,头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还以奴隶千户为制的吐蕃。
或许她赤玛伦的统辖,比起当年的芒松芒赞来说,已不知贤明了多少倍,但当吐蕃从制度到文化都已该当为时代所抛弃的时候,又怎能还让这些百姓停留在旧日篇章之中呢?
该当发生一些变化的。
所以当新战书发出的同时,武周大军将要攻破的,已不再只是唐古拉山脉的屏障,不是越过这飞鹰难渡的雪岭,而是那早该消失的吃人恶习。
……
“母亲?”
赤都松赞迷茫地朝着母亲的脸上看去,不知为何她在先前面对朝臣的时候都还是那般沉稳,现在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在脸上变幻过了无数个神情,又久久地将目光停留在那最后一行上,似有一瞬被定在了原地。
“……无事。”
被赤都松赞的一句话打破了沉思,赤玛伦忽然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出声作答。
她确实没什么事,只是被这份战书上的一句句话给暂时扰乱了心绪。
她要如何和随行的臣子还有赤都松赞解释,自己在看到这封战书之时的心情呢?
对方的这出前尘翻篇,让她先前想要发出的檄文被卡在了半道上,这还是其次。
最让她在意的,也不是被她屡次提及的吐蕃制度问题,而是她在末尾提到的一句话。
“孤欲与没庐氏赤玛伦会战于此,一决胜负。”
不是没庐氏太妃,不是芒松芒赞死后的摄政太妃,而是用的她自己的名字,作为这出战书的接收之人。
无论对方到底是如何确定的她已抵达此地,赤玛伦都难以遏制地在看到这一行字的刹那,只觉一抹沸腾的情绪跳跃在眼前,昭示着它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替我研墨,我要亲自回应这封战书。”
……
这封装载着吐蕃死战不退意愿的回信,很快被送到了城关之下的武周使者手中,又由她带回到了距离此地数里之外的武周军营,摆在了武清月的面前。
不错,武清月此刻已将军队往前推进到了雪岭山前,而非此前刚入藏原之时的屯兵之地。
在钦陵赞卓出兵小勃律、信诚和尚在大勃律掀起兵变的时候,武清月也一点都没有闲着。
再加上吐蕃以王太后为首的兵马自逻些城出兵前线,合计一算,到如今已有将近两月的时间。
两个月。
足够让那些随军出征的士卒适应藏原之上的气候,足够那些后续自中原腹地运来的物资跟上她们的脚步,也足够武清月将西藏都护府、西海都护府的驻兵和藏民,以及东女国、吐谷浑援兵都给一并统御在手下。
以极为有序的方式推进而前,愈发有了强兵排浪之势。
“所以你是怎么知
道,赤玛伦会亲自前来此地的?”见武清月看着这封回信,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武妙元忍不住问道。
“因为她是一个好对手。倘若是我处在她的位置上,她也一定会来到这里。”武清月答道。
战场不是分兵越多越好,尤其是进攻藏原腹地这样的地方。
所以当钦陵赞卓自西北发起第一步进攻的时候,倘若武周大军要自北部破境而入,不适合再往西南方向另派一路人手。
那赤玛伦也大可不必非要坐镇于逻些城,而是可以选择抵达前线督军作战。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该当做出的判断。若是她连这个本事都没有的话,武清月也不必将吐蕃看得太重了,或许反而会是个好消息。
“可惜……”
“可惜什么?”文成问道。
武清月笑了笑:“她再如何是个潜在的军事好手,也在获知这一条条军情的时候决策无误,她的应变都是需要时间的。两个月的时间,不能让吐蕃士卒的作战能力大有长进,却能让我们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的目光略过眼前整齐的军帐,和那些在军中走动的藏民面孔,慢慢往上,停在了那片积雪的山峦之上。
“更可惜,她看到了我让钦陵在西北动兵扰乱局势的用意,却没看到另外的一件事。”
与前头城关书信往来的同时,在营地之中,也已如同那战书中蓄势待发的口吻一般,有了为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