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直呼其名的叱问,让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沉寂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士卒也个个屏气凝神,唯恐自己发出了什么干扰的声音,就会让安定公主手中的那支箭意外脱手,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一边是镇国安定公主,一边是因战败才从太子位置上被撤下去的李唐皇子。
这些士卒本以为,他们看到的就算不是姐弟和睦,也该当是互不干扰,却不料会看到这样的兵戎相见场面。
不,应该说,这不是兵戎相见,而是安定公主单方面以弓箭指向李贤的场面。
可他们又必须承认,这一出画面既很意外,又让人心中好一阵的痛快!
那些随队折返的士卒中,有不少是随同李贤出征又随同高侃守营的。若不是李贤轻敌还下达了分兵的敕令,以唐军的作战能力,完全可以让这出平叛变得足够简单。
然而最后却是那样多的同乡同袍战死沙场,因边关遥远的缘故再难返回故里,只能被埋葬在漠北草原之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贤却能如此好运地被从乱军中救援回来,只是腿上受了伤而已。
他更是在经历了这样的大变后,分毫也没觉得自己所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过错,比起关心那些因他而死的士卒性命,更关心的是自己的颜面。
这听起来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偏偏他是皇子,能够以这等无礼方式对待他的,除了远在长安的天皇天后,便只有眼前这位安定公主。
只有她。
几乎是在李贤抱着侥幸心理再往前走出一步的下一刻,她手中的那支箭便离弦而出,一箭击碎了李贤的发冠。
“砰”的一声脆响。
崩碎的发冠之下,是李贤止住了脚步后惨白如纸的脸。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便对上了李清月那张岿然不动的面容。
箭矢骤然擦过头顶的劲风仿佛还未散去。而后,是一缕被打断的头发慢慢从他的眼前飘落了下来。
这让李贤毫不怀疑,倘若李清月的那支箭再往下偏移些许,到底能不能以这一箭洞穿他的头颅,取了他的性命!
她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
“阿姊……”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拿下!”
当李清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身旁随侍的精兵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将李贤给扣押在了当场。
这等进攻的矫健姿态,就算是李贤的双腿完好之时尚且无力抗衡,更何况是此刻。
他也清楚地看到,在听到这句号令后有所动作的,何止是那些安定公主的亲兵,还有因此地动静聚集到此地的其他士卒。
他们显然并不介意也加入到这抓捕李贤回去的举动之中。
这份截然有别的态度,让李贤只觉自己的胸腔肺腑尽是苦闷,仿佛比之先前为敌军所俘之时还要难熬。
可他知道,谁也说不出安定公主的半个错字。
从那些无声的视线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信号——
错的只有他而已。
他也并不只是以一个卸任了太子的皇子身份被带回长安?()?『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而是一个犯了军规一度被俘的将领,绝无任何一点任性的资本可以让他逃离此地。
但就算明白了这个事实,在他被人蛮横地押回房中之时,眼看李清月正要提着那把长弓转身离开,李贤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阿姊,你真要以如此公事公办的态度对我吗?”
李清月回头看向了他。
若是她并未看错的话,在李贤的眼睛里还能看到另外一种情绪,仿佛一句无声的控诉,质问她为何会变得如同今日这般冷漠。
到这一刻,他还是在以自己的利益得失,来权衡着自己遭到的“不公”对待。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是接替你出征的主帅,若不公事公办,便是结党营私,这才是将领该有的态度。”
她冷嗤了一声:“我不管你到底觉得自己拥有多少特权,又因为人所诓骗到底有多委屈,总之,若是让我知道你还想以这种荒唐的理由逃走,我便是杀了你,别人还要夸我在履行镇国公主的职责。”
“走!”李清月重新转头。
那些亲卫当即跟上了她的脚步,也将李贤面前的那扇门户给直接关了起来,只从门外透出的身影来看,他们还留了几个人守在门口,绝不给李贤以脱逃的机会。
李贤手中的拐杖突然一松,就这么砸在了地上。
他更像是一个囚犯了。
而他的姐姐,正是押解他这个囚犯的看护者。
……
当一个看护者将囚徒重新丢回囚牢之中后,自然也不必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狄仁杰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就见李清月好像并未将这出意外之事放在心上,而是自顾自地翻阅着单于都护府原先的驻兵记录,为随后的兵员流转调度之事做好准备。
“大都护不怕这些风闻传到天皇耳中,给您惹来麻烦吗?”
李清月挑眉:“怀英觉得这算麻烦吗?”
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