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的回应,绝不是逃避或者抗拒。
但大概她都没想到,此刻的情况还要比她想的更好一些。她的这个女儿,何止没有在这个问题面前退避,甚至早都盘算起怎么将母亲托举上皇位了。
与其说她是在惊诧于阿娘的反骨,还不如说她是在惊诧,阿娘这份真正想要由自己当权的想法,居然会出现得这样早!
早到并未等到如同历史上一般先有李贤坐上太子之位,和天后之间相互较劲,早到并没有先后更换李显李旦为皇帝,在十多年后才生出自己接下位置的正式决断。
也早到——
让人好生热血沸腾!
自面前之人的脸上,李清月看得出来,这不是一种冲动之下的过激表现,而是一个早已在风云中磨砺成熟的政客,终于在十年磨一剑的履行皇后义务后,让这把剑为自己而鸣。
仿佛在打破了那层含糊的面纱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东西都在变得清晰明了,这才让这种转变看起来不曾有所预兆,却又好像早已有了种种暗示。
面对着这样一张豪情激荡的面容,李清月只觉那种历史的浪潮回荡在她的脑海中,让她险些没能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
但她又是何其果断地,说出了这样一句答案:“我敢!我为什么不敢!”
她当然敢。
李清月甚至往前走出了一步,像是在对着母亲的并肩作战邀约,做出一个最为直接的回应:“我自信自己有这个本事做好皇帝的继承人,可阿耶觉得我不成,我也不想交出权柄、泯然众人,那我只剩下了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是直接谋权篡位,
要么就是让能立我为继承人的人登上皇位。”
“可我难道不明白吗?若我想要效仿太宗皇帝,来上一出玄武门之变,我绝不可能得到这样上下一心的支持。”
这和李治从不考虑她为继承人,是一模一样的道理。
“阿娘,你知道吗,我等你这句话好久了。”
武媚娘目光微动。
李清月这话一出,又何尝不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只是当安定后面的那句话说出的刹那,这些惊讶诧异的情绪都远比不上她的心绪震荡。
“一人独行,何如积石成山,同迎风雨啊。”
既然两个人都清楚,她们真正想要的权力,不可能被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给予甚至是施舍,只能自己创造出新的秩序,那么继承李唐王朝就比不上重建新朝。
又既然何其有幸的两人都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便再没有一种结盟,要比母女之间的传承更为紧密。
对于李贤和李旭轮来说,他们自有办法从李治的手中拿到权力,便不会明白,为何母亲已经有了父亲分出的天后大权,还会想要再往前更进一步,甚至走到意图颠覆李唐江山的这一步。
而对于李清月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是啊。”武媚娘感慨又不无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女儿,“我有你同行,便是积石成山的第一步了。”
只不过,她的这个继承人是不是有点太过跳脱了……
武媚娘一头黑线地看到,她这句回应刚刚说出,李清月就快速朝着一旁的书桌走去,从那里取来了纸笔,重新走回到了她的面前。
“阿娘,你前面说他拒绝您提出的提议,具体是怎么说的?我先把这个账给记下来,之后好好来算算。”
武媚娘无奈:“……你认真一点。”
“我很认真的,”李清月像是小时候一样咬着笔杆,一脸严肃,“识人不明,剥削忠良,这可是能当起事口号的。”
放在后世史官笔下也得多写几笔,以表掀翻朝纲的正统,她现在这个,大概可以叫做积累写作素材了。
虽然等到真正落笔的时候,武媚娘看到李清月写在纸上的字又分明不是控诉李治,而是威望、民心、人手、造势几个大字。
“阿娘为阿耶执掌朝政多年,在威望上无需多说,此次又有对抗世家潮流,提出在科举之中采取糊名制,若能将其贯彻到底,再将此前的废太子同党逐一打击,肃清朝堂局势,在朝野之间的威望必定远胜此前。”
“民心也无需多说,此前阿娘力劝农桑、抚恤灾情的种种表现都堪称卓越,再加上我这里的宣州稻、南海棉以及辽东所出农肥,正在灾情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若要图谋自下而上,也未尝不可。”
“造势也并不难。龙朔元年的神龙吉兆出自我手,如今我手下工匠人才济济,连带着炸药的研究早已突破了数道瓶颈,若要制造改朝换代的迹象,能办到的事情不在少数。阿娘若是想要天上飞个彩凤可能有点
难,但要弄出什么山崩石现,水落石出这样的戏码,我绝对能搞得定。”
李清月顿了顿,提笔在“人手”上点了点,“反倒是此事,麻烦当真不少。我说的人手,是能够在朝堂上占据一定地位,也愿意支撑你我发动政变的人。”
“说句难听的话,别看此次更替太子,左相阎立本、右相刘仁轨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尤其是后者还是我的老师,但阿娘的这句话问到他们的面前,得到的必定都是上报天皇的结果。”
武媚娘敏锐地留意到,李清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