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很多事情也悄悄过去了。
武夷山中的闽越古城塌了,武夷山中的道路也彻底断绝了,整个崇安县仿佛回到了洪荒矇昧之中,商道断绝让下梅镇安静得离奇。
那座山城,彻彻底底地被埋入了深山幽谷之下,除非有人动用万民之力开垦挖掘,否则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那场持续了一整夜的地震,也将继悬棺古村的乡野怪谈,成为崇安县乃至整个建宁府挥之不去的记忆。
天崩地裂般的地震固然令人害怕,但是更令人恐惧的,是未知本身。
为什么武林中人不顾劝阻,夤夜闯入九龙窠?
为什么大队清兵中了邪似地,集体从县里往山中跑?
为什么空空深山里,突然传来了宛如龙吟的诡异声音?
为什么县衙武官半夜神秘失踪,天亮后被发现死在梅溪的下游,腹部被整个剜去?
为什么武夷深山岩上的崖棺和三里亭的乱葬岗,都莫名其妙被撬开,尸体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
林林总总怪异情形在一夜间发生,让更多怪力乱神的说法从镇民口中流传出来,给惶惶不安的人心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阴霾。
镇上百姓一致认为清兵这是中邪了,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光马大善人家里的宾客,然后一股脑闯进山里被崖崩埋葬。
这些或有名姓在册、或未记明身份的巡检兵卒,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莽莽大山之中,化为了一张张人命官司的折子被送入县衙。
那座大门终日敞开,却从未见到有衙役、县官进出的宅邸,不声不响地接收了这些人命化为的白纸,上面又被圈改成了江湖殴斗丧命,最后统统送入了县衙厨灶之中,化为一缕缕不祥的白烟杳杳升天。
镇上百姓惶恐不安,又淡定自若地接受了这一切,就像他们接受这座只在夜间开门断案的县衙那样,将一切浮华的情绪消磨在了闲言碎语中。
夜间打更的梆子声里,多了几丝幽然。
随着山道商路慢慢修复,外面的消息终于传进来了。
最为震怒的是清廷。
武夷大山中埋葬的不仅是顺治修成正果的期盼,还有临近三省被调动入山的精兵。侥幸生还逃出的残兵无一例外地汇报了,他们被嘴吐獠牙的山都袭击的事情。
见过了活剥人皮、生啃马骨的残暴魍魉之后,他们都患上了严重的树林恐惧症,就连灌木丛的响动都会给他们带来深深的惊惧。
兵力空虚的结果,就是郑成功开始了第三次北伐。
面对着清军对南明永历政权三路围剿,郑成功就如陈近南所说,已经联合张煌言采取围魏救赵之计,北上一路势如破竹,沿着兵防空虚和闽中地震造成的空白区域,合兵包围明朝旧都南京,极大缓解了永历政权的压力。
此时只要攻下南京,明朝江山光复有望,抗清形势也将一片大好。
久等客巴消息不至的顺治帝惊慌失措,原先就严重的病情再度加剧,陷入了精神恍惚、神智诞罔的状态,在乾清宫中先是嚷着要御驾亲征,过后又吩咐太监收拾东西退回关外,最后被孝庄太后所阻。
此时的道路交通皆被地震中断,谁也没想到陈近南的计策如此成功,郑成功此时被胜利冲昏头脑,面对着即将克复的旧都只觉得踌躇满志。
满以为能兵不血刃攻占南京的郑成功,为清军诈降之计所信,竟然围南京城一月而不攻,最终被城内守军与清廷从两湖调集的援军前后夹击,只好匆忙撤退,这次最接近成功的北伐最终虎头蛇尾的失败。
妖僧客巴口中的泄密也被证实了,是永历帝麾下的大将孙可望。他在降清后出卖了西南军的虚实,并靠着把持南明朝政掌握的信息,把原先的战友卖了个底朝天。
此番十万大军溃败、七十二员战将丧命,郑成功退回了福建,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灰心丧气。他站在厦门港波涛滚滚的大海边,想起向导何斌送来的消息:那里有座被红夷占据的孤悬大岛。
这时没有人能猜到,那里才是郑成功的建功立业之地除了江闻。
历史的齿轮滚滚转动从未停止,就像抗清没有结束,永远都在开始。
听闻这个消息后,陈近南带着残余的铁血少年团走了,或者说陈近南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郑成功的幕僚陈永华从退隐江湖的那天起,他就将卸下江湖中的虚名,好好完成自己的使命。
江闻答应陈近南会去一趟厦门和台湾,让荷兰红夷见识一下真正的中原武学比如鸟铳,虎蹲炮,一窝蜂。
后赶来的南少林门人,沿着地震后破坏不堪的道路找到了洪熙官,告诉他有人在广州看到了早以为死亡的至善禅师。
少林失散的门人如今正聚集在南禅寺中,武当派的人马却也昼夜不停地向着广州聚集,双方的摩擦愈来愈多,时刻可能演变成为械斗互搏。
面对着武当越来越明显的拉偏架趋势,南少林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以三德和尚为首的武僧团正重组南少林第三十六房,培养俗家弟子与武当争锋。
可以预料的是,今后的广州城将成为江湖中最波谲云诡的风暴中心。
江闻告诉洪熙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