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炉火升起来以后,大帐里面的温度慢慢地升了起来,颜白冰凉的手脚也慢慢地暖和了,身子也微微地有了汗意,原本瘪瘪的大帐也变得鼓蓬起来。
颜白看着白发苍苍面庞干瘪的李靖不由得心生敬佩。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老人,六十多岁的高龄,这个年纪本该待在家里,子孙环绕膝下,安享晚年,含饴弄孙。
可偏偏跋山涉水来到最西北的大荒原,风餐露宿,备尝艰辛,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李靖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扫了一眼众人轻声道:“这两个月想必大家也切身体会到如今的局势如何。
吐谷浑其实并不可怕,若是没有这万里荒原,没有什么这群山阻逆,一万人就足矣,来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开春后,冰雪消融,我等该如何应之?”
李道宗抱拳出列,轻声道:“大总管,目前我们所面对的最大的困难不是吐谷浑如何灭之,而是我们的军士兵马不习惯这荒原的气候。
如在中原地带还好,在这里将士们都出现了呼吸困难,双目充血的症状,这是其一。
其二是粮草问题,若是大军出击,粮草维继就是一个大难题,而且伏允善于逃串,要长途追击,靠的是马力。
如此就给全军后勤带来了莫大的困难,稍有不及,粮食不足就会出大乱子!”
李道宗看了一眼众人,继续道:“所以下官的意思,不如返回鄯州,等到马肥之后,等到盛夏来临,更图进取。”
侯君集见李道宗退下后出列拱手道:
“任城王所言下官不敢苟同,去年八月出兵,举国皆知,我相信,不管是陛下,还是我大唐百姓都在等待着好消息的到来,如今已经是九年一月。
我等到目前毫无建树,通往西域的商道已经被断一年有余,过往胡商转而去了高昌。
而且,据斥候来报,高昌也在蠢蠢欲动,各族宵小更是虎视眈眈,若是真的马肥之后,那时候或许我们大唐面对的就不是吐谷浑这一个对手了!”
李靖闻言点了点头,不由得问道:“侯尚书的意思呢?”
侯君集拱拱手,掷地有声道:“下官的意思很简单,如今的吐谷浑鼠逃鸟散,斥候亦绝,君臣携离,父子相失,取之易如拾芥。
此而不乘,后必悔之,我们月底行军,二月至,简带精锐,带少量粮草,深入敌国,一举灭之!”
利州刺史高甑生闻言立刻站了出来,大声道:
“不妥,风险太大,不说别的,都深出敌国了,粮草何以为继?若是遭到敌军围堵,首尾不顾何以为战?”
李靖毫无情感的眼眸看向了颜白,轻声道:“宜寿侯,你看护太子,待在后方,主管粮草辎重。
我问你,若是你掌军,深入敌国,军士性命为你念之间,问,粮草何以为继?若是遭到敌军围堵,何以为战?”
颜白闻言龇牙一笑:“回大总管的话,若我掌军,将士性命归于我手,深入敌国,不存在粮草问题。
他们的羊就是我的羊,他们的马就是我的马,他们的粮草自然是我的粮草,以此为继!若是遭到敌军围堵,死战。”
高甑生知道颜白的意思,冷哼一声:“有失我泱泱大国之体面!”
颜白笑了笑,看着高甑生道:“八王之乱,五胡乱我中原,他们能做的,我颜白如何做不得?
至于刺史所说的体面,本官觉得,让我国将士饿不着,完完整整地带回去接受功勋,接受赏赐这才是体面!”
“体面,本官觉得国与国交战只有胜负,只有生死,体面是决胜负之后才有的礼仪。
他们若是现在俯首称臣纳贡,我自然会给予体面,就目前这个局面,我觉得刺史说的话不对,因为吐谷浑还不配!”
高甑生没想到颜白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嗤笑道:
“纸上谈兵而已,八王之乱他们能做的,因为他们是蛮族,不通教化,我大唐乃是礼仪之国,你颜家又是千年的文学魁首,以德行让世人称赞,你敢?
千年芳华毁于手,你家老祖宗要是知道你欲行八王之事,嘿嘿……”
高甑生利州刺史,利州为下州,所以高甑生也就是从四品下,自己兵部侍郎也是四品下,刚好与自己同级。
同级别用不着称下官,这还是在军营内,用不上朝堂的那一套,况且颜白又不认识这个高甑生,一点都不熟,说话也用不着那么客气。
高甑生话说得难听,为了口舌上的一时之快,竟然拿颜家这顶大帽子来压自己,尤其是别有意味两声嘿嘿冷笑。
颜白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右手不自觉的搭在了剑柄上。
薛万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是大帐内,若是颜白出手得赶紧拦下来,不然就是杀头的大罪,这该死的高甑生也真是的。
明明就是议事,八字没有一撇。
你把人家老祖宗都拉出来说事儿做什么?
李靖见状淡漠的看了两人一眼,高甑生见大总管眼神冰冷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只有颜白依旧眯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右手搭在剑柄上好像没看见,李靖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小子杀气真是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