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原本以为大雪山里面的人都是一群高人,就如那昆仑传说的神仙中人一样,以众生为棋,以看王朝覆灭为乐,高高在上,看云起云落。
可从梁敬真身上,颜白还是失望了。
梁敬真到底是自私的,因为他想把火药的技术据为己有,他的小心思太明显了,看得出来大雪山也脱离不了世俗,也有争斗。
就在颜白答应了梁敬真当晚,颜白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可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在帐篷外面却多了八具被野兽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尸体。
如果不是领过军,如果不是见得死人太多了。
颜白真的就以为这八个人就是被野兽咬死的。
看着梁敬真揉着眼睛流泪,看这骨架上齐整的切口,颜白觉得这野兽的牙齿可真是厉害,比横刀劈砍得都整齐。
梁敬真知道这点障眼法是瞒不过颜白的,悲痛地拍了拍颜白的肩膀,真诚道:
“颜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杀他们,而是在昨晚你睡着了之后他们想杀掉你,我也是不得已为之,相信我,我只是大雪山的一员,我不会杀自己兄弟的。”
颜白把梁敬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挪开,同样真诚道:“我信!”
“我已经老了!”
梁敬真突然幽幽一叹:“我没有裴世炬的手腕,也没有你如朝阳一样年轻活力的身体,颜侯,不管你信不信,我实在厌倦了这争斗的日子。
也不相瞒,开始来大雪山的时候我以为我脱离的凡间,我以为人就再也没有了等级之分。
可等我真的了解大雪山之后,我才发现这里跟那王朝一样依旧等级森严,我梁敬真在里面永远都是站着说话的那个。
努力了这些年,灭陈有我,乱隋有我,十八路反王有我,扶持突厥有我,隋帝雁门关之险也有我。
这么多都有我,可我依旧是站着说话的那个,颜侯,你说好笑么?”
颜白现在肯定这梁敬真一定分裂人格,残忍是他,一会儿感悟伤怀,打感情牌的也是他,两个都是他,可两个又都不是他。
“裴老爷子是坐着的那个么?”
梁敬真一愣,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他是仅有的坐着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也正因为他是坐着的那一个,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无人敢阻拦。”
颜白觉得这话说得有趣,不由得好奇道:“你的意思你离开不了?或者说有难言之隐?”
梁敬真笑了笑:“他纵横草原西域二十载,经略西域,在几年之间连横合纵,势力庞大,谁也不知道他的后手是什么。
试问,这样的人,谁不怕?试问,他要走,又有何人敢去阻拦?至于我,小小的一个人物,就如朝廷的九品小官,永远是站在门外的那一个。”
颜白看着有些癫狂的梁敬真,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梁敬真突然单膝着地,郑重道:“他选择了你,那就说明他认可了你,此后我梁敬真愿意奉汝为主。
这天大地大,以你的聪慧,又是圣人下的文宗一脉,天下文人无不信服,外有义成公主虎贲之士。
再加以火药之功,再加上整个吐蕃,这大雪山,主上您可以取而代之,我愿意覆于尾翼,生死相随。”
颜白笑了笑:“很诱人,我喜欢权力,因为权力能让我活得更如意,我又讨厌权力,因为权力让我做不了我喜欢的事情。
可是,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文宗一脉,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坏了我家千年的声誉。”
颜白认真地看着梁敬真道:“重要的是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一路人,我有家人在等我,你有吗?”
梁敬真突然站起身,猛地一甩袖袍,大笑道:“如此,那你就好好的把火药做出来,待我有了这惊雷之术,没有你,我依旧可为。
哈哈哈,我已经杀了澹台的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十五日,如果十五日做不出来,我亲自送颜侯上路!”
这一刻的梁敬真就仿佛孤注一掷的赌徒,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虽然颜白不明白他口中的澹台是谁,但颜白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比梁敬真还可怕的人,不然梁敬真也不会如此地孤注一掷。
队伍跑了三天,在一个叫做多玛的地方停了下来,这地方的人很多,个个看着都彪悍,武器时刻都是握在手里,警惕的眼神看谁都不像是好人。
可等到梁敬真掀开厚厚的毡帽,这群人就如羊见了狼,瞬间就变得乖巧。
一声呼和,数十名美姬就围了过来,说着听不懂的话,簇拥着梁敬真等人朝着一个用石头垒砌的大房子那儿走去,梁敬真瞥了一眼众人,突然说道:
“陌生的人有些多了,需要清理一下。”
梁敬真的话堪比圣旨,多玛的原住民立刻拿起手里的家伙就朝着身边的陌生人杀去。
杀戮就此开始。
一颗一颗的人头被插在木桩上,片刻之后,闻着血腥味的鹫鹰铺满了半边天,他们发出刺耳的怪叫声,急不可耐地想要俯冲下来饱餐一顿。
半大的孩子嬉笑着把无头尸体扛在肩膀上,朝着远处的一个暗褐色的大坑走去。
鹫鹰如那刚会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