仄远山巍峨耸立,禁军一行临到时山中正雾气浓重,在山下仰望唯见几缕薄烟笼于峰峦。
眼见哪有一点山火苗子?
沈南瑾拉扯着缰绳夹着马肚子晃晃走到沈阙后头,嘁笑道:“这年头连圣旨都会骗人,还山火…”
“诶,沈小将军这就说错了。”到了仄远山下头就感觉有些凉,陈柯裹着属下递来的披风驾马过去。
“圣旨又岂会骗人呢?陛下说仄远山中有山火那就有山火,莫非你敢置喙皇令不成?”
沈南瑾却是用一种看淡生死的口气回他,“人若要死也总得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吧,哪怕我今因灭山火而被烧死,那我也是尊了圣旨行事,陛下自会厚慰沈家。”
看不出来啊,没想到还算是个实在人,就算自己死了还想着给沈家带去利益。
这感情上是一塌糊涂吧,幸好还没辱了沈家对他的养育恩德,且能算上个孝子吧!
陈柯心里正感叹着,可沈南瑾又张口,“可若我被什么山匪,逆党所杀便是意外身亡,不测罹难,那是立功不成还倒贴一条命,岂不遭笑?”
“嗯?”陈柯愣得松开双手,披风顺着他的后背滑在泥地。
这人有病吧…自知要临到死了还想着什么不能立功和遭笑??
就算沈南瑾活着回去了,那陛下又能给什么封赏?此事涉及皇后,谁也不能在回京后就直接说出今日在京都外救了皇后吧?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更甭说是一国之母,只凭娘娘消失这大几天就指不定叫天下万民猜疑成什么样。
前朝雷皇后在宫外与男人私通,自己被处死不得入皇陵就算了,跟随她出宫的那些宫女守卫全都被抄了家灭了族!
陈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叹着气溜下马背来到沈阙身边,“沈太师,可要直接烧山?”
“勿动。”沈阙立在山下盯着手中的仄远山地形图纸,可惜图纸都是前朝画匠所绘。
对于这座早已被万俟皇业“占山称帝”的山峦来说已无用处。
沈阙素来不喜废话,只要是提前说好的大都不会临时做更改,陈柯以为是山中地势的复杂让沈阙难以下决断,便道:
“我看过了,往这山南边勾点火油,火把一扔就能让这火蔓延至山腰,那万俟氏的狗定会慌不择路,届时我便带兵直接从西、东两口举剑厮杀,必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我且估他们人多,暂杀不完他们,但咱也能在山腰以作拦截,拦他个三四五日的,叫他断粮缺水,还不是得乖乖将娘娘交出来?”
沈阙眼眸往左一瞥,却是觉得他说的话好笑,以万俟皇业的心性必是在那庙中备下了不知多少所需物品。
万俟皇业又何时遭旁人威胁过?若当真拖到山穷水尽、粮尽援绝的地步,他只会和皇后同归于尽。
他起初得到字条时确实是想直接杀了皇后,可一想到崔雪时泪汪汪的眼神就于心不忍。
皇后与她母亲是至交姐妹,崔雪时在紫宸殿被舒妃为难也是皇后出面替她撑腰。
虽是皇后提及了太子妃之位,但崔雪时无心皇宫和太子便算不得什么。
陈柯见他久久沉默,深吸一口气笑着问:“沈太师就给个准话,觉着陈某的法子可行啊?”
“不可。”
“那陈某实是不知该如何才好,就说陛下最起码应当派出个军师前来,我这刑部尚书负责押解万俟氏这逆王回京入狱就行了,出谋划策还得属军师在行。”
沈阙不以为然,更似是根本没听陈柯的话,就说:“我先上山,你们不得令不可靠近。”
“那可不行!”陈柯握住他的衣袖,“一场火就能直接烧个干净,皇后薨逝全怪在万俟老儿头上不就行了?”
沈阙皱着眉紧盯覆在袖中的手,见陈柯瑟瑟松开往后退,才幽幽道:“你倒是挺会想,但皇后不能死。”
又不能死了?不对劲。
陈柯自入沈阙门下就大抵是看明白了,沈阙这人根本就不是心慈手软的文人儒士,在刑部大牢若无萧媞筝阻拦,沈南瑾早去见阎王了!
所以沈阙这类要杀就杀,要打就打的性子,怎宁愿只身犯险也要留下皇后的命?
答案怕是只有一个,他在顾忌崔雪时和皇后的关系,在肃文帝寿辰那夜,皇后直截了当说出属意崔雪时为将来太子妃。
陈柯所知道的是皇后与崔雪时见面才不到一天,正巧皇后又是个挑剔的主,既能如此快速就定下崔雪时,那她们肯定大有关系!
谁看不出来皇后对崔雪时也是真心喜欢?
所以陈柯问沈阙道:“该不会是为了崔家那位郡主?”
沈阙未答,只转着眸光看向狭窄的入山山道,密林丛中烟雾缭绕,危险到根本看不见前路。
陈柯大呵一声脏言,无奈地抱肘,“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沈太师你变了,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如何荒谬,你哪是去救皇后?你分明是想拿着自己的命去博一个崔雪时对你更加坚定的心罢了!”
你要是死了,我们这些朝臣该去往何处!这话他终究没说出口。
沈阙冷淡得很,“那又如何?她不想让不干净的血落在我手上,那我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