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冷意堪如刃,郭太后又拿出旃檀佛珠,右手拨弄,这崔雪时的脾性也是个不大能容忍的。
她表面虽未发作,但心里怕是已将那茶水的仇牢记。
郭太后脸色一沉,她也有些乏了,淡淡地说:“沈阙年有二五,也是时候该成婚了,改天唤他来宫里好好办一场真正的家宴。”
“宫内适婚的公主也都叫出来,沈阙只能娶大齐皇室子,若不然岂不浪费哀家和皇帝的栽培?”
“是。”曾老嬷嬷放下茶杯,摊开自己的手掌都发了红,这般厚的杯壁都能将她的手烫红,那泼于崔雪时脸上的水...
岂不叫人毁容?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龙床上的肃文帝却发出极浅一声,无奈又厌烦道:“太后究竟想怎么闹...”
“皇帝醒了。”郭太后平淡瞥着肃文帝,“虞湘,进来给皇帝看看可还有毒素在身。”
她说完起身要走,门外候着的虞湘女侍医拎着药箱入殿。
肃文帝虚虚开口:“您拜佛修心...竟也无用,如此以来,太后也不必再去道观了,儿即刻下令叫人将那夷为平地...您就安心住在寿康宫。”
郭太后的步子顿住,精神陡然一震,面对身为帝王的儿子,她从未诉说过自己当年在萧家的处境,皇帝觉得她是弃了他。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关系才会这么僵。
可她懒得说清,毕竟皇帝心里只有他的乳母,如今心里还添进去一个崔雪时,为了她,居然能拆了道观!
郭太后修佛多年,即便生怒也绝不会宣之于口,但现在她忍不住了,走到殿门怪声怪气地说:“哀家自只能听皇帝安排,皇帝想夷为平地那就夷,想让哀家住在寿康宫那就住。”
肃文帝还未缓过来,咳嗽着嘴唇轻启:“太后何必阴阳怪气...说到底她也是崔兄的女儿,崔兄是助朕登坐龙椅的忠将恩人,他们为了护国护朕满门尽亡,只剩崔雪时这一个孩子。”
“咳咳咳...咳...她不过二八小姑娘,您何必刁难她?”
“朕都听得清楚...太后罚舒妃,不就是想给崔雪时树敌,想让她住进东宫,不就是想故意以宫规教训她。”
肃文帝也不愧是做了十来年的皇帝,这些年来掌帝王之术也是越发聪明了。
“别给朕施针!”肃文帝拔出虞湘扎在安眠穴的针,虞湘立马颤颤巍巍地跪在一边,不敢妄动。
他抬眸看着转过身的郭太后,嘴下不饶继续说:“而后太后就将崔雪时以不服管教、头脑蠢笨不知规矩之责,撵其出宫,这样一来,满天下的男儿谁敢娶她。”
“做儿子的原以为太后是猜忌太重,没想到您实则是...咳...满心算计,蛇蝎为心!”
“皇帝!”郭太后愤懑无可奈何,藏匿在佛像下的急躁妒心通通撕开,“哀家满心算计还不都是为了你!”
“难不成你要眼看着她这样一个才退过婚的女子嫁给太子?嫁给沈阙?”
“崔雪时根本不配!就凭她是崔秉晟的女儿也不配,军功是她父亲挣来的,而她呢?她为大齐做了什么值得你们都这么爱护她?”
肃文帝简直难以置信这口话能从郭太后嘴里说出来,他坐了起来,“那朕又做了什么,值得坐上这把龙椅?”
“朕什么都没有做,胜仗是崔兄打的,这天下归宁也是崔家人给的,朕只是躲在这皇城里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帝王权利。”
郭太后嘴里被皇帝的话堵住,她的身子猛地一僵,半天回不过神。
只听身前的皇帝犹自开口。
“崔雪时又享受了什么?朕和旁人又何曾堂堂正正的爱护了?”肃文帝忍下咳嗽,“太后知道在紫宸殿是崔雪时拔剑护住了朕和皇后。”
“可您不知她去卲阳一趟就救了淮州难民,掷下万两黄金助淮州修葺屋舍,淮州新上任的郡守前些日替民还写了奏折传到京都,夸赞崔雪时相救之举。”
“所以朕和皇后才会商议让崔雪时做太子妃...”
郭太后听不进去这些话,对她来说都是皇帝变着法儿想宠着崔家女的借口。
她不屑冷哼,“皇帝和皇后...呵...你的皇后都不见了,可没得空操心什么太子妃。”
肃文帝惊愕失色,表情凝固,大叫到破音:“什么?!!”
毒解了,人醒了,婆娘却没了?!
......
崔雪时入宫时是坐着太后赏下的轿辇而来,路上宫人待她之恭敬,现在她一步步走在漫长幽深的宫道。
宫中宫人见了也无白日来时那么尊她,因自崔雪时说出那句剥去郡主名号之时,太后身边的太监就已将消息传开。
这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的赤红墙檐皇宫近乎没有人情,当年为萧媞筝伴读时就已深有体会。
崔雪时不贪宫中优待,对于宫人的冷漠自也不放心上。
可脸上烫伤实在太痛,这条路走得她快要晕倒。
好不容易见了出宫的朱色铜门,剧烈灼烧感已让她直冒冷汗,她蹲下去打算歇歇脚。
刚蹲下就见眼前蓦然出现一双洁白无瑕的鞋履,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崔雪时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