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之危在即,夜间更是活跃,议会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再晚就要入夜,诸位掌门就算不理宗门事务,也得早早为夜间一战做好准备了。
玄光镜的荧光渐暗,最后一丝微光没入镜中时,整面镜子瞬间消散于房梁与地面之间,那处平静得仿佛玄光镜从未出现过。
容修文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将胸中积郁的浊气吐出,才取过桑榆重新沏好的茶,喝了几口。
茶是地仙学府特有的灵茶,仅在云山上的雪原生长,多年前由药峰无意间发现,再精心培育出来,每年采收的才将将够学府上下所有人一年喝的量。
一口灵茶下肚,灵气氤氲,方才因议会产生的积郁已然消散;再喝几口,灵台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学府年轻的下一代掌门,若有所思。
“方才的事,你怎么看?”
这样的问话,在过去两百年间,也常有发生,桑榆已经习以为常。
桑榆知道掌门在问什么,这里也仅有他们二人,她也没有犹豫,“魔兽之祸,终究是修者门派牵连了凡间,也必然由修者门派来解决。”
容修文淡淡地“嗯”了一声,仍平静地看着她。
这就是说的还不够的意思。
或者说,没能说到他要的答案。
桑榆这回倒是有些迟疑,心里揪着,双手不安地攥紧,真的要说出来吗?
年轻的小辈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容修文看出了她的顾虑,想了想,轻叹一声,终究没再为难她,面色也缓和了些,“小鱼儿,你赶上了一个不好的时局。”
他斟酌着言辞,“待地仙学府交到你手上时,你面对的,将比我们这些长辈遇到的更多、也更艰难。”
话语温和,言辞恳切,此时的他好像不是那个要求甚严的学府掌门,只是一名普通的长辈,再特殊一点,她是他未来的儿媳。
地仙学府每代掌门皆是在五百岁时接任掌门之位,一般在任千年便卸任;特殊情况,如选定的继承人过于年幼,便要酌情延长在位时间。
桑榆已经两百多岁,再有两百多年,她就要接过他肩上的职责。
可是,眼前的姑娘是那样年轻纯稚,眼中像是永远汪着一眼清泉,清澈见底。
没人质疑桑榆能不能坐好掌门之位,既选了她,便不存在疑虑。
他们只是担心。
担心她会不会为难。
桑榆松了口气,掌门既唤的是她的小名,就代表他是以长辈的身份教导,而不是掌门对下一任掌门的鞭策。
她不惧艰难,也不惧将他想要的答案说出口,可是,在那之前,他们还有挽回的余地,事态并非无可救药。
若真的说出来了,意味着他们的放弃,事态才可能真要无可挽回。
修仙界还有以后。
会的。
她是如此坚信。
掌门说出这番话,就代表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年轻人,一向朝气蓬勃,一往无前。
容修文笑了下。
桑榆走出议事堂时,岩峰周遭无人,看着空荡荡的——魔兽作乱,大家都领了任务,此时该是在执行任务了。
岩峰是九峰之中最高的山峰,也是最陡最难行的山峰,远远看去像是一柄锐利而平滑的剑,凡人永远不能想象这样的峰该如何行走生活。
云层在山峰低处汇集,白茫茫的一片,间或露出片片深绿至墨色的高大灵植。
天空蓝的晃眼,阳光也耀目得很。
桑榆站在崖边,想到每名同门看着她时眼中或明或暗的怜惜,有些出神。
-
午时将至,正是一日之中艳阳最烈的时候。
白日里魔兽活动的范围减少,且大部分都隐藏入阴暗的凡间或山间林木,仅剩余少部分的魔兽在滋扰凡间。
现下各宗门长老们正带领弟子们清理游离的魔兽,合欢宗的长老们弟子们更是在想办法抓住魔兽之母,喂下绝嗣丹。
但正如合欢宗掌门覃容在掌门议会上所言,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啊!又失败了。”
说话的女修着一身浅淡绿色衣裙,粉白的合欢花绣纹温柔地缠绕其间,素雅中透着丝艳丽,形容的是花,也是人。
尤其合欢宗的女修。
此时她正盯着魔兽污血横流之地——那里大缕大缕的魔气正蒸腾不休,神色有些懊恼。
一旁的男弟子闻言转过头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依依师妹,莫急,慢慢来。”
被唤作“依依师妹”的女修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悒郁,只是不好在师兄面前表现出来,便简单别过,嘟囔着走远了。
眼下正是清理魔兽的关键时刻,修者对上魔兽,下意识的反应都是直接击杀。
如今却要不击杀,只给它们喂药,且也不知灵兽用的丹药魔兽用了有没有效用,光这样耗时耗力,简直是在做无用功。
“依依师妹,那你可有想过,一只魔兽好杀,一片魔兽呢?它们不停地繁衍,总有一天,会超过修仙界能承载的范围,到那时,这片天地灵气不再,会发生什么?”
突然传来的声音,将背对一众同门而毫无防备的依依吓得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