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镜子。
尤金站在无数触手的中心,好似被它们拱卫着:“让我们来看看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达伦看见了他的家,一整条街上到处都是拿着刀剑的侍卫们。他们正像对待牛羊一样,用鞭子,用刀鞘,用辱骂和斥责驱赶着他熟悉的邻居和朋友们。
在他们身后,昨晚带着侍卫队来抓他的另外一位仆人针对着另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点头哈腰:“您放心,杀害子爵的凶手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我们已经画下了那个刺客的样貌,很快就会粘贴在城市的每一处,告知每一个平民,及时上报这个危险人物!”
画面一转,附近的城市门口赫然已经贴上了他的通缉令,城门口的卫兵们正拿着通缉令,认真地比对着正在排队路程的每一个人的面孔。
画面再次移动到教廷,匆匆来往的神父们手中也拿着同样的通缉令。他们将会带着寻找刺客的任务回到自己驻扎的教堂,成为神明在人间的眼睛,盯着每一个犯下不法之事的凶徒。
“无论如何,我的邻居朋友们都是无辜的。”达伦喃喃自语,“而且,就连神明都不知道真相吗?”
尤金没有直接撕毁他对教廷的信仰,只是说:“你的邻居朋友可以去北域生活,我们的人已经派了出去。”
“那么代价呢?”达伦清醒地发问。
没有直说,但他的神情分明已经有所动摇。
尤金还是在继续抛出鱼饵:“我是个魔法师,所以我能看到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包括你家人们的下落。”
达伦面色沉冷:“凡人终有一死,我不会允许你做出任何亵渎他们尸体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指控,魔法师脸上还是挂着那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缓缓举起手中的水晶球,一抹银色的光辉在他眼里亮起:“这与身体无关,而与灵魂相关。我透过水晶球看到了一个地方,你曾经去过,现在你家人死后的灵魂也正在那里。”
达伦身体一震:他确实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会出现死者的魂魄。
“亡灵沼泽。”
“就是这里,”尤金打了个响指,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身上有那里的气息,我需要你来帮助我到达那里。”
那双几乎完全被银色占据的眼睛无限靠近,达伦在这种压迫感下几乎要窒息。
“好。”他听到自己回答。
下一秒眼前的景色彻底翻转。
幽远的狼嚎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湛蓝的天幕上挂着一弯冷黄色的新月,这月亮是如此之大,几乎占据了半边天幕,却依旧照不透薄薄的白色雾气。
冷意从足下黏腻的沼泽透入骨髓,让达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他第一次踏足这片沼泽。
曾经在佣兵团里拼命的时候,他就在护送一车货物的路过森林的时候遇到过强盗,生死一线的搏杀中,逐渐脱离原来的路径,最终误打误撞进入了这片沼泽。
后续的记忆他已经完全忘却了,只记住刚刚闯入这片沼泽时的惶惶不安,以及像雨水一样从天而降的无数亡灵。
达伦听到呜咽的声音,抬起头便看见无数飘散的白色光点从天而落,像是一场冷到极致的流星雨,等到进前十便发现那些白色的光点,赫然是一张又一张透明的人的面孔。
“你的家人在那里。”尤金开口。
达伦立刻看了过去,对上了四张无知无觉的熟悉面孔——那都是他熟悉的家人们,此时都是面无表情,双眼失神,但虚幻的身体却紧紧的挨在一起,如同他们生前一样。
“妈妈!爸爸!弟弟!妹妹!”
这一刻,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近乎疯狂地向前,大踏步冲过去,想要拥抱住失而复得的家人。
然而,每迈一步,他的脚就会在泥沼里陷深一寸,直到整个腰部都没入地底,伸长手臂,却还和幽灵们有一尺之遥。
尤金运转起风的力量,飘在半空中,脚不沾地地混入幽灵之中。
这种体验并不美好,因为每一次幽灵的接触都带来如同冰川般的寒意,以及一段又一段快速涌入脑海里的记忆和情绪。
但他很快就习惯了,专注于施法,快速地飘到达伦面前,伸出手。
无形的法师之手在空中凝聚成型,抓住达伦的衣领把他从泥泞中拔出来。
这下子,达伦总算再次拥抱了幽灵,面带着微笑,让自己沉浸在死亡的寒意之中。
家人们临死前最后的痛苦是如此清晰,让达伦泪流不止。
他终于选择背弃自己的信仰,不管不顾的头像,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魔法师,哽咽着询问:“有办法让他们清醒吗?或者让他们回到身体里面?”
“有的,只需要你……”尤金轻声说,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月色下飘扬的黑色发丝像是蠢蠢欲动的毒蛇。
“吼!”一声龙吼声彻底打断他的蛊惑行为。
下一秒,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摇摆。
尤金抓着达伦极速后退,接着便看到沼泽地开始冒出大量的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翻滚沸腾。
紧接着,一截白骨从地面冒出来,狠狠撑着泥地用力——
一双巨大的白色骨翼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