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章回来了?崔令宜有点吃惊地直起了身子。
瑞白当即跑了出去,险些与从院门外进来的卫云章撞个满怀。
“郎君您回来啦?”瑞白道,“这是一夜没合眼?小的去打点水给您洗洗脸。”
卫云章点了下头,随即望向树荫下的崔令宜。
正值黄昏,暮色四合,她的脸被树影挡住,有点模糊不清。但很快她便迈着细碎的步子走来,在他身前站定,扬起脸望着他:“你回来了。”
她微微地笑着,乌黑的瞳仁中,倒映出他风尘仆仆的脸。
那一刻,卫云章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都执著地想成个亲。现在,他好像有点理解这种有个人在家等自己的感觉了。
“宫中议事,陛下见到了父亲,便想起我的婚事来,特让人传话,恩准我不必上值,照常放假即可。”卫云章柔声道,“然而我也不好真的立刻就走,便又与诸位同僚待了半日,这才回家来。”
本朝规定,官员有九日婚假,这么算来,她将会与卫云章日夜共处好几天。
两人进了屋,卫云章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得了空,终于能够踏踏实实地坐下休息。
崔令宜吩咐下人去厨房传菜,转头又给卫云章倒了杯茶,问道:“你回来后去见过母亲了吗?”
“见过了。母亲用饭用得早,让我赶紧回来陪你。”卫云章道,“我听说母亲给了你一幅幽居山人的《叩天图》,你可还喜欢?”
崔令宜抿唇笑道:“自然是喜欢。”
“喜欢便好。”说着,卫云章又想起来,“隔壁的画室……”
“我已去看过了,很宽敞,我也很喜欢。”崔令宜道,“瑞白同我说,是你跟我爹打听了我的习惯,按着我在崔家的习惯布置的。”
“你的画室,自然是按你的习惯来。”
“三郎……”她捧着茶杯,低着头,耳根泛红。
见她害羞,卫云章便含笑带过,转而问起她白日里都做了些什么来。二人闲聊了一会儿,晚膳便端了上来。
用过了晚膳,崔令宜便催着卫云章去洗漱休息:“你一夜未眠,可得好好补回来。”
洗漱过后的卫云章坐在床上,看着屏风上映出妻子单薄娇小的背影,忽然有点疑惑起来:他是见过崔伦的,虽然是个文人,但体型并不瘦弱,甚至比许多同龄人都要高一些,怎么他的女儿会这样娇小?是随他的亡妻吗?
但这个问题只是从他心头简单拂过,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因为崔令宜已经熄了烛台,上了榻来。
屋中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灯笼与月光的微芒。
她穿着丝质的寝衣,长长的头发擦过他的手背,令他不得不想起昨晚被迫中断的一些事情来。
朦胧的影子在他身旁躺下了,两个人虽盖着同一床被子,但中间却还留了些空隙。卫云章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想让她往里面靠一靠。
她明显有一瞬的瑟缩,卫云章顿了一下,才开玩笑道:“我怕你晚上一翻身,就掉到床底下去了。”
她忍不住小声反驳:“我睡相很好的。”
“行,那是我多虑了。”卫云章又把被子往下按了按,“两人离得太远,被子中间就会漏风,明早起来,肩膀就会僵掉的。”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卫云章又道:“太皇太后去世,宫中规定百姓一个月不得酒肉荤食、宴饮游乐,我们卫家又惯常被人盯着,这一个月,就得先委屈委屈你了。”
新妇嫁进来当天便独守空房,后面一个月又没法放松,连逛街都不方便,往往容易郁结于心。
“我明白的。”崔令宜乖巧道,“太皇太后去世,举国哀悼,我等就更应该做出表率。”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一个月吃不了肉、享不了乐,多难受啊!
而且……她转了转眼珠,看卫云章今晚这个意思,是打算暂时修身养性,先不与她圆房了?
好吧,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卫云章又不知道她压根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在他的视角里,万一两个人不小心搞出个孩子来,日后一推算,是在太皇太后丧期怀上的,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卫云章叹息一声:“太皇太后今年八十有九,人本就有些糊涂,又多眠。据说是午睡的时候一睡未起,直到晚膳时点快过了,宫人才敢去喊她,结果发现已经去了。”
“八十九?真是高寿。”崔令宜有点羡慕。
还有一句话她没敢直言,若是无病无痛,就在梦中长眠,已经远胜这世上大多数人了,像她这样刀尖舔血、悬索走绳的人,都不敢想象这么好的结局。
她一个人神游天外了一会儿,再回神时,却发现卫云章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睡着了?崔令宜伸出指尖,借着窗外的微光,试探着碰了一下他的鼻尖。
他果然没有反应,看来确实累得狠了。崔令宜收起手,以一种小鸟依人的姿态,抵着他的怀抱合上了眼。
长夜漫漫,明月如霜。
卫云章睁开眼,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微微翘起唇角,又安然睡去了。
次日清晨,崔令宜准时醒来。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