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院判是太医院里品阶最高的大夫,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只需要负责皇帝的日常脉案,即便是褚皇后,也只在身子确实有不适,或是孕期才由他诊脉。
也就是说,吴院判能被派出宫来看望皇后,其实也算是昌文帝给足了面子了。
在宫里一待几十年的还屹立不倒的,无一不是人精,这位吴御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已经过了耳顺的年纪,胡须头发全都白了,一进麟趾殿的大门,便十分利落的对着姜妱行了叩拜大礼,被免礼之后也是一副战战兢兢恭顺无比的样子,张口就是提皇帝表达对皇后的关切,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别说姜妱,就算是真的褚皇后,面对这样一个老人,怕是也不好太过挑剔。
姜妱给吴院判赐了坐,寒暄了几句,便道:“难为您这样的年纪还车马劳顿来看望我……这一路可还顺利?”
吴院判恭恭敬敬回答:“回禀娘娘,微臣一路甚是顺利,劳娘娘挂怀。”
“是么……”姜妱不置可否地说道。
吴院判动了动眼皮,斟酌了一下,方道:“陛下牵挂娘娘的身体,其实早先就有意要派老臣为娘娘诊脉,老臣本该四月底就动身离京了,只是……”
他的话未说尽就止住了,丝萝在一旁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便是再慢,京城到行宫也不过十来天的路程……现下可都要六月了。”
“只是临出宫时却正好撞上了郑美人有孕,才三月余,胎像十分不稳,随时有滑胎之险,陛下便吩咐老臣多留了几日……”
他话音落下,气氛便凝成了一片死寂。
小皇子夭折,距今也不过四个多月。
姜妱是在为丧子的褚皇后叹息,其他人却具是在替姜妱不忿。
一时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姜妱回过神来,见气氛尴尬,丝萝、春藤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主动开口缓和了气氛:“那郑美人可好?皇嗣可平安?”
她一开口,语气平和,吴院判也是松了口气,连忙回答道:“郑美人母子已经转危为安。”
姜妱脸上便挂上了笑意:“那就好。”
吴院判悄悄抬了抬眼皮,瞄了皇后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勉强的神色,才道:“那……容老臣为娘娘诊脉?”
吴院判一把年纪,将近半个月的舟车劳顿,刚刚安顿下还没喘口气就要就要工作,必定是皇帝的要求,他确实不容易,姜妱也不为难他,直接伸出手腕,示意可以开始了。
吴院判上前来单膝半跪在她身前,将一张丝帕置于姜妱腕上就要诊脉,姜妱微皱了眉头,忍不住问道:“这样……摸得准么?”
吴院判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毕竟男女有别,老臣怎么能直接触碰娘娘千金贵体?”
姜妱听了,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这是大晋一直以来的习惯规矩,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得勉强解释了一句:“好,我只是有些好奇,这隔不隔帕子,究竟有没有影响。”
吴院判听罢恍然,道:“虽然有些差异,但是影响并不算很大……老臣毕竟行医数十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等他仔仔细细的把过两腕脉象后,又看过舌象后,说道:“单从切诊看,娘娘的脉象从容和缓,较之前弦紧之相大为好转,只是两迟稍沉,仍有虚象。”
姜妱有些诧异——这居然真的很中肯,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她现在需要的却并不是这样的实话,于是姜妱道:“是么?只是我近来仍然觉得晕眩,做什么事都没有力气,夜里多梦易醒,还时常盗汗潮热,又是怎么回事呢?”
吴院判怔了怔:“这……倒是气阴两虚的症状,只是看舌脉,倒不明显。”他想了想,问道:“江甘奇没有为您进补么?饭食进得可香?”、
“江太医很是尽心周到,只是我胃口不佳,进补的食物不太好入口。”
吴院判只得道:“那……容老臣与江甘奇探讨一下这段时间的脉案。”
姜妱同意了,眼看着吴院判已经被春藤引去江甘奇的住处,便招手唤来李穗,低声吩咐道:“你去悄悄的听一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李穗麻利的应了是。
江太医是太医院中最年轻资历最浅的一个,他家世简单,背后也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这才被打发出来跟着皇后一起来到行宫,对于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一种变相的流放。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目前也无人可靠,一切前程都要靠姜妱来提拔,加之现在家里人托赖于褚氏照料,人还算可信。
李穗虽然行事还稚嫩,但是好就好在脑子天生好使,他回来后一字一字的把两个太医的话完完全全的复述了一遍。
丝萝听罢点了点头:“江甘奇倒还算听话。”
于是等吴院判出来时,得出的结论就是皇后的身体虽然有了好转,但仍旧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姜妱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但是面上却还是要摆出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也只能如此了,唉……”
怎么说呢,姜妱一向不太擅长伪装,这个表情做的有些生硬做作,至少吴院判这种人精就一眼瞧出了她话里的言不由衷,只是他即便想破脑袋不可能知道姜妱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