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这人是谁。
他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蓦地起身,大喝:“我、我还能说什么,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
少年站在田埂高处,神情无辜:“我说什么了?”
少年其实生了一副很讨喜的模样,那双眼睛又大又圆,透着股说不出的灵动。尤其当他这般看向什么人的时候,像极了某种温软无害的小动物,叫人不自觉心都软下来。
刘老三张了张口,那些到了嘴边的呵斥和谩骂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此时,他们身边响起另一个声音:“阿书。”
声音是从旁边的树下传来的,众人这才发觉,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身形很高,但消瘦得过分,瞧着竟比眼前的少年还要单薄一些。
在场的都认识,是裴家那小病秧子,裴长临。
人一旦病得久了,精神气儿就会受损,何况裴长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那具从小靠汤药吊着命的躯壳,仿佛已经被抽空了生命力,站在那儿不出声时,甚至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在做什么?”他问道,说话时气息不足,没什么力气的模样。
“夫君,你来啦!”少年眼神亮起来,“没做什么呀。不是让你让你在村里等我吗,走过来累不累呀……”
他说着话,领着狗朝对方走过去。
“你——”
刘老三还想说什么,可那大黑狗忽然回过头来,朝他叫唤两声。
刘老三心有余悸,又蔫了。
“回家了。”
裴长临压根没在意田埂上的那群人,淡淡留下这句话,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
“哎,夫君,你等等我!”少年连忙加快脚步。
少年身姿灵动,一阵风似的,很快跑到裴长临身边。
也不怕后头还有人看着,毫不避讳地去牵他的手。
许是常年卧病在床,裴长临性情出了名的孤僻,对谁都没好脸色。但被少年这么抓着手,竟也没甩开,任由对方牵着他往前走。
两人慢慢走远,几个庄稼汉收回目光。
有人感叹:“原来那就是裴家的新夫郎,成亲那天没见着模样,长得是真好看。”
“可不,听说嫁来前在县城是做少爷的,还读过书。”
“难怪了,瞧着就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刘老三带着满身的泥土和杂草,满心憋闷无处发泄。
“好什么好,还不是嫁了个病秧子。”他呸了一声,转身往田间走去,还刻意扬高了声音,“这辈子啊,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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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村外一望无际的青青麦田,两人从一条石板小路进了村子。
前后无人,裴长临停下脚步,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放手。”
贺枕书没松手,还乐呵呵地笑了下:“是你说在外头要装得恩爱点,好应付你爹,怎么,害羞啦?”
裴长临用力把手抽了出来。
“你刚刚是故意的。”裴长临道。
贺枕书眨眨眼:“你看出来了?”
他浑然没有被人戳穿的窘迫,坦荡道:“谁叫他乱说话。你就是脾气太好,这种人早该被教训了。”
说的就是那刘老三。
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知道小声点,正巧被遛狗路过的贺枕书听见,可不得教训一下?
裴长临眉头微蹙:“可万一把人咬伤……”
贺枕书:“才不会呢,大黑知道分寸的,对吧?”
他弯腰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后者“汪汪”叫着,尾巴摇得飞快。
裴长临摇摇头:“你刚来村子就和邻里闹得不愉快,以后——”
“裴长临。”贺枕书直起身,不悦地皱眉,“我在帮你出气,那些人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的吗?”
裴长临顿了顿,别开视线:“他们也没说错。”
他轻轻咳了两声,不再说什么,抬步朝前走去。
贺枕书望着对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还是这样。”
这不是贺枕书第一次嫁来这村子。
自家道中落后,贺枕书唯一的心愿,就是给自己枉死狱中的爹爹洗清冤屈。可贺家原本只是一介书商,家中又因书肆查封欠下大笔钱财,没有证据,伸冤不过天方夜谭。
他那兄嫂只想安稳度日,甚至不惜将他从县城嫁来这偏远僻壤的山村,想让他死了这条心。
第一次嫁来时,贺枕书百般不愿,最终是被人架着进了裴家。可他没想到的是,裴长临并未强迫于他,而是心平气和与他谈起了条件。
这病秧子自知活不长,不愿认下他爹自作主张给他说的这门亲事。他与贺枕书商量,两人假扮夫妻过上几个月,等他死后便给他一笔钱财,还他自由。
贺枕书求之不得。
那一世,裴长临的确在他嫁入裴家的三个月后撒手人寰。贺枕书好心帮着裴家料理丧事,谁知丧事办完,再一睁眼,他竟回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就是从那时候起,他陷入了这个永无止境的轮回。
无论他如何应对,是留下还是逃走,只要裴长临一死,他都会回到出嫁当日,重复过去经历过的事。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