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丁二十五六的样子,又黑又瘦又矮。
无论是看身量,还是看样貌,很难相信他是那个响应周方,挑起这次事端的人之一。
邓丁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跟着羽林卫走到跟前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等人问,便木讷地说道:“都是我的错,大人处死我吧。”
扫一眼远处跟来的邓家人,陈韶问道:“那就说一说,你错哪里了?”
邓丁后怕地流出两行泪来:“他们说,只要我接几句周方说的话,他们就可以给我粮食,给我肉,给我钱,让我的家人吃饱穿暖,我以为回那几句话,最多让他们吵一吵,我不知道他们会打起来,还打死那么多人。”
“他们说……”陈韶正一正心神,尽量平静地问道,“他们是谁?”
邓丁如实地答道:“他们是镇上的林掌柜和祁掌柜。”
陈韶问:“哪个镇?”
邓丁答:“清西镇。”
陈韶:“林掌柜和祁掌柜都是做什么的?”
邓丁:“林掌柜是卖米的,祁掌柜是杀猪匠。”
两个羽林卫在李天流的示意下,快步往清西镇去了,陈韶扬声提醒:“连同他们的家人一并带回来!”
羽林卫高声应了句是。
陈韶收回目光,继续审问:“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又是怎么跟你说的?”
邓丁:“家里一粒米也没有了,我去林子里挖野菜的时候,林掌柜店里的伙计找到我,说林掌柜有事找我帮忙,只要我跟他去一趟镇上,不管答不答应,都会给我一升米,我就跟着去了。林掌柜给了我一升米,跟我说,今日他们来分粮、发钱的时候,只要青平乡的周方在叫不公平的时候,我回他‘你们要觉得不公平,有本事就去找朱家和顾家,是他们要先占你拉田地,才来占我们的’,还有‘你们不就是多饿了一年的肚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要多给你们分粮、分钱’,就这两句话,他就给我两斗米和二十斤肉,还有一贯钱。”
陈韶细细打量他片刻,实在看不出来特别之处,便接着问道:“除了你之外,他还有没有找过你们村的其他人?”
邓丁摇头。
陈韶:“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邓丁回答:“不知道。”
陈韶微微拧一拧眉:“你还记不记得,你回完这两句话后,你们村都有谁附和了?”
邓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二伯、四叔、二爷他们都有附和。”
陈韶正要问二伯、四叔、二爷是谁,邓丁先一步回答了:“二伯、四叔、二爷他们一直都很照顾我,他们是怕我被欺负了,才跟着回的话。”
陈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稍稍琢磨了一下,也琢磨不明白后,干脆问道:“这个二伯、四叔和二爷,跟你们家是亲戚?”
邓丁摇头:“就是一个村里的人。”
又说:“村里的人都很照顾我。二伯、四叔、二爷他们先回话,他们回完话,强叔、芳婶他们也跟着回话了。”
陈韶虚握拳头,轻轻捶一捶额头后,总结道:“也就是说,你回完话,村里其他人都跟着回话了,是不是?”
邓丁点头。
陈韶缓一缓,接着往下问道:“你认识周方吗?”
邓丁摇头。
陈韶质疑:“既不认识,那你怎么知道要接谁的话?”
邓丁老实道:“林掌柜说了,接青平乡第一个人的话就行。”
陈韶:“你二伯、四叔他们都是怎么接的你的话?”
邓丁想了一下:“二伯按着我的胳膊,让我不要那样说,四叔看到青平乡的人跳起来骂我,就跟着说我说得对,他们要是觉得不公平,就找朱家、顾家评理去。”
陈韶沉默半晌,才继续问道:“林掌柜和祁掌柜也找了当南村的人?”
邓丁摇一摇头,先是说了句他不知道后,又接着说道:“是他打死的来分粮、分钱的学子。”
陈韶面色骤然一沉:“谁?”
邓丁:“就是当南村接话的那个人。”
陈韶定定地看着他:“你看到了?”
邓丁点头,将他看到的画面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因为个头小,又被好多人护着,几个村子的人打起来后,他在夹缝中看到冉元飞挤到一个劝架的学子跟前,抓住学子的衣领,专往那学子的要害处打。那个学子被打倒在地上后,他又看到冉元飞往那个学子身上踩了好多脚。打死这一个学子,他又去抓另外的学子,但被另一个年纪大的男子挡住了。那个年纪大些的男子因为也护着学子,也被冉元飞往要害死打了很久,至于有没有被打死,他被村里的人推到了圈子外,没有看清楚。
唰!
陈韶与李天流身旁边的七八名羽林卫齐刷刷地抽出长剑指向他。
邓丁吓得瘫软在地。
陈韶没有制止,“冉元飞打杀学子的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到了?”
邓丁看着那些剑,口齿不清地说道:“还有当南村的村正,冉飞打那个学子和保护学子的人时,他就在旁边!”
陈韶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吩咐:“去把他的家人带过来。”
刚刚还畏惧的话都说不清楚的邓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