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伊莎贝拉舞厅。
舞池里,伴随着乐队演奏的《多瑙河之夜》舞曲,一双双红男绿女翩翩起舞,其中也包括杜鹃和一名金发碧眼的外籍男子。
齐越独坐一角,漫不经意四处看了一会,问站在一旁的服务生:“怎么没看见美珍小姐?”
“她、那个……”
服务生欲言又止。
齐越问:“怎么了?”
服务生说:“美珍身体不舒服,下午就走了……”
一曲结束。
杜鹃走了过来。
齐越板着脸说:“我来了半个钟头,你也不说过来陪我,就知道和那个洋鬼子腻歪。”
杜鹃笑道:“吃醋了呀?他是我多年的老朋友,刚从日本回来,怎么也得应酬一下嘛……”
等服务生走远,杜鹃说:“你不是说,今晚不来了吗?”
“明天出外勤,一整天不在城里,顺路过来告诉你一声。”
“去哪?”
“莲花镇。”
“当天能回来吗?”
“差不多。”
齐越喝了一口啤酒。
此时,台上乐队演奏一曲德国民歌《艾丽卡》,之前和杜鹃跳舞的外籍男子很兴奋,站起身和同伴打着拍子,跟着乐曲大声唱。
“这家伙又喝醉了。”
杜鹃笑着摇了摇头。
齐越问:“他是谁?”
杜鹃说:“弗兰克,德国人,远东贸易商行的职员。”
“他怎么这么高兴?”
齐越随口问了一句。
杜鹃说:“他是在庆祝,被日本人关了二十多天,终于重获自由。月初的时候,弗兰克随船运送货物去日本新潟,途经鹿儿岛湾,连船带人被日本海军扣押,说是违反了禁运条例,好在他是德国人,通过外交途径,总算被放回来,那些满洲国籍船员就没这么幸运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齐越心里一动:货船被扣押?
在马迭尔西餐厅时,石原和山田幸造边走边谈,齐越听到了只言片语,知道两人在此碰面,是因为货船被日军扣押的缘故,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这是巧合吗?
齐越心里,画了一个问号。
杜鹃说:“有件事,正想和你说……美珍怀孕了。”
齐越很惊讶:“宁致远的?”
杜鹃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嘛,除了他,还能是谁,这段时间,美珍天天和他在一起,美珍自己也说了,是宁致远的。”
齐越若有所思,喃喃着说:“怪不得呢,这段时间,宁致远频繁外出,原来是这么回事……”
杜鹃说:“本以为,他们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居然假戏真做,要是能嫁给宁致远,对美珍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齐越说:“以宁致远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娶美珍这种女人,就算他有心想娶,家里也不会同意。”
“那样的话,美珍就惨了……”
杜鹃叹息着说。
……
第二天。
清晨。
城外公路。
一辆五十铃95式卡车改装的厢式货车,冒雪朝莲花镇方向开去,车门印着“滨江特别市交通局”字样,开车的是赵振海,齐越和王朋坐副驾驶,这是现从交通局借来的车。
“队长,这次执行啥任务?”
“到那就知道了。”
“去几天?”
“看情况。”
齐越点燃一支香烟:“你们两个,谁去过莲花镇?”
王朋说:“我姑家在莲花镇,逢年过节,每年都得去。”
“你呢?”
齐越问赵振海。
赵振海说:“我也去过,莲花镇离滨江近,走路都没多远。”
齐越明白了,高克俭指派这两个人跟着,倒也没有其他意图,应该是因为他们熟悉莲花镇地形,至少能起到一个向导的作用。
很快,货车驶入莲花镇。
莲花镇全镇也没多大,总共两条大街,十字交叉,连接东西南北,延伸镇里的小街小巷。
镇公所位于北大街,一栋砖瓦结构的三合院,院墙明显加高了一截,最顶拉着铁丝网,大门口设有岗亭,有警卫持枪站岗。
现在是上班时间。
一个中等身材,鼻梁子架着圆眼镜,看上去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拎着公事包进了镇公所。
厢式货车开到院门口。
“干什么的?”
警卫上前询问。
齐越摇下车窗:“你们莲花镇给上面打报告,说是要修路,局里派我们实地看一下……王助理来了吗?”
警卫说:“他家住的远,赶上雪天,能晚来一会。”
“我们进去等他。”
“进去吧。”
货车开进镇公所,三人下了车,来到镇长助理办公室门外,镇长助理和文书在一个屋办公,赵振海和王朋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做出一副等人的样子,齐越推门走了进去。
那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李永鑫拍打衣服上的雪,抬头看了齐越一眼:“找王助理吧?他还没来了呢,坐下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