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兵总司的校场上,一众共五排五列的士兵正在日头下直站着,如同一座座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他们从天不亮便在此处站立着,保持着这一丝不苟的模样。
但也并非就这么做了几个时辰的木头人,相反,他们的注意力高度的集中,身上的肌肉也在看不见的甲胄当中轮流放松收紧,随时保持着活跃。
“嗖!”
一声利器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第二排第三列的士兵,那士兵脚下一个后撤,右手抽出左腰间的佩剑,“铛!”的一声挡住了那道金光。
几乎同时,站立在他前、后、左、右的四名士兵一齐“蹭”地拔剑,自四方仗剑欺身而下,死死围住那突入战阵中的不速之客。
尘埃缓缓落下,却看见五名士兵的刀剑之下押着的,赫然是李宰。
一个冒着青金色光芒的李宰的分身。
分身缓缓化作金色光斑消失,五名士兵站直了身子,重又将刀剑还入鞘中,站回了自己的位子。
这样的训练,今早已经做了不下八十次。
这样的早晨,已经过去了不下二十天。
校场边的看台上,李宰躺在一架太师椅上,两脚翘在楼栏中间,玩闹似地将椅子的前腿顶起,只靠后面两腿晃晃悠悠地来回摆动,支撑着他自身的重量。
校场上那分身的光斑自下而上,仿佛顺着一缕感受不到的微风,吹回了李宰的位置。
他实在很不想来做这训练贴身护卫的活。
但他毕竟是休部的部尉,这些护卫又毕竟将被派以最重要的任务在充满敌意的邻国护卫死不得的天子。
于是李宰就很想骂娘。
骂皇上的娘,或者骂澹台家的娘,都行。
可是今天骂不得。
他将双腿从栏杆上放下,椅子回正,整个人在看台上站起来,伸长了双臂,打了个很久的哈欠。
“澹台少爷,训练一切顺利,准备待会儿给他们放午饭了。”
李宰望着校场里的一众士兵,没头没脑地说。
“李部尉竟然不全力训练部下,属实尸位素餐,该参上一本的。”
一个声音从看台后方的阶梯传来,伴随着脚步声,一身黑色短袍的澹台溟笑着走上了看台。
和他一身儒雅打扮有些格格不入的是,他背上背着一张大弓很大,很重的弓,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弓猎的也不是一般的猎物。
李宰苦笑一下转过头来:“少爷别拿我说笑了。”
澹台溟仍旧一张春风沐雨一般的笑脸,露出一排洁白的牙:“叫我部尉,你我同级。”
这话的确没错,李宰任的是休部的部尉,而澹台溟名义上也是伤部的部尉,的确同级除了李宰他爹并非国兵总司而已。
“好一个同级,您要不要来训一手,检验一下李某的成果?”
李宰看着澹台溟将那张重弓解下,轻轻搁在一旁,方才开口问道。
澹台溟倒也没有拒绝,他站在看台上看了看站在校场中的一众士兵,颇有些随意地同李宰说:“李部尉要不将这些人让给我?伤部近日折损太多。”
“伤部折损?”
李宰皱了皱眉:“在何处折损?”
伤部的士兵折损不是一件寻常事,这是澹台溟手底下专门负责他国情报网络的分部,要是让韩东文来解释,就会说这是泗蒙。
泗蒙折损了,也就代表着暴露的可能。
澹台溟轻叹一口气:“就在此处。”
他的目光望着下方的校场。
此处?
李宰愣了愣,忽然恍然:“西亚”
眼下训练的是要护卫韩东文去西亚的士兵,那么这校场自然就代表西亚公国。
“为何?”李宰问。
澹台溟摇了摇头:“不清楚,神主教会和大公的矛盾越来越激化了,官员内部的清洗也很频繁,伤部的不少人就是在清洗中被剔除的。”
“那还好。”
李宰点了点头折损了人手当然不好,但是如果是在内部斗争中被剔除,就不一定是因为暴露,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单纯的站错队了而已。
“总司大人是否知道了?”
澹台溟没说话,李宰便明白了澹台复自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看了看周围,瞄到那张大弓:“这是为总司大人准备的?”
“啊,是。”
澹台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轻轻点头:“但愿这次他能满意吧。”
二人沉默了少顷,李宰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澹台溟却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手掌。
“啪,啪,啪。”
拍掌的声音不大,但这校场中的气氛本就是如此的紧张、凝重,突然出现这一声,几乎每个士兵的耳朵肌肉都颤了一颤,虽然仍是目不转睛,却都往澹台溟的方向留了神。
“第三排,西起第四列。”
澹台溟用并不大的声音开口。
他点到的那个士兵眉头皱了皱,握着剑柄的手悄悄用力了些。
察觉到了士兵的反应,澹台溟的嘴角略微露出一丝笑容,他伸出右手,将手掌捏做二指剑势,指向方才点名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