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要去看看她的户籍地址的,因为元春应承她这房子给她使用权!这消息叫赵陆兴奋异常,深觉自己抱对了大腿,兴致勃勃的就想出门,可这雨却没完没了,再兼天黑不熟悉环境,三思之下,只得又宿在陈家外院的客房之中。
“辛苦你们了。”赵陆点点头,又寒暄一句:“早饭吃了么?”
家仆笑吟吟的,见赵陆手里拿着油纸伞,诧异笑道:“刚吃完,正要去换班呢,赵姑娘这是要出门去?”
赵陆一点头。
家仆们待她客气有加,是因为昨日陈瑜见了她,借着询问迎春情况的空档,还并肩走了几步,落在下人眼中,这便是赵陆可以等于‘自己人’,热情一些,实属正常。
青布短衫,发髻高挽做马尾状,干脆又利落的少年人大踏步而去,不想门口正站着一小厮。寄人篱下,赵陆礼仪俱全,两人互相点过头,她就要侧身让路。
“赵姑娘。”那小厮叫住了她,又道:“我们老爷要见你。”
老爷?是陈瑜还是陈瑜他爹?赵陆抿抿嘴,麻溜的跟上去,问道:“小哥可知道找我有何事?”
毕竟我只是个‘客人’,赵陆眼神亮晶晶的,双颊透着血气旺盛的红润,不着痕迹的递上几枚大钱。
小厮纳罕一瞬,太极似地顺手推拒,笑道:“奴也不知道。”
赵陆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见院落的阴影之中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桌子上还有几卷文书,怪不得钱都不要,原来是有人等在这儿呢。赵陆道:“原来是老大人,不知老大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因着与贾府结亲的关系,陈家外放,实是明升暗贬,赵陆难得有些战战兢兢,不确定这位老大人是不是个记仇的人。
因此恭敬异常。
微微弯曲的腰身,半晌没被听到起身的招呼,变得有些僵硬,陈老大人道:“昨日在内院,听说你与我儿同行,尚且没有这么重的规矩。”
额……
一个人的善意和日光几乎没有区别,赵陆顺势起身,笑吟吟道:“叫老大人见笑了,小陈大人伉俪情深,追问了些保养身体的招数,这不是问到了?草民便关不住话匣子,呵呵。”
“不知老大人有何吩咐?”她又问了一遍,益州晴天不多,总是云雾笼罩,一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做起事来难免就带上了几分急促。
陈老大人仿佛没听出催促,沉吟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缕山羊胡子,垂眼一看,正见赵陆头上一条天青色的绸带,笑道:“听说你跟随贵妃娘娘南下的?”
赵陆道:“不是,她说她叫元朔。”
陈老大人:“不错,贵妃娘娘是大年初一的诞辰。”
“是嘛,我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元姑娘了,还不知道她已晋封,真是罪过。”
陈老大人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逗留,转而问起:“我看你懂得多,王太医倒是不藏私。”
赵陆道:“我家祖传的乡里赤脚郎中,我爹原是传男不传女的。还是我娘说说教儿教女都是一样,叫人受益的事,是积德,天长日久的,就成今天这个样子了,野路子,不值当说。”
“哦?那还读过别的什么书?”陈老大人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脑中浮现元春狭长的眸子,那是一只难缠的狐狸。
“旁听过一些算学和经史,只是肚子都吃不饱,哪有多少时间读书呢?”赵陆两手一摊,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元春既提点她是益州乡下来的赵陆,那这么说准没错。
何况,户籍上也写得清楚明白,她可是‘一句谎’也没撒。
陈老大人点头,“好!”
“我已下令编撰为你新设户籍,往后不许再提你的过往,即便将来再上京,你依旧不知道什么贾家王家的,只有赵陆,益州赵陆。”
“是。”
有了新户籍,京城赵陆这个身份等同于注销,‘赵陆’烧死在了锦衣卫的监牢之中,与赵陆相干的过往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如今是父母俱丧的益州赵陆,是一个赤脚郎中的女儿,是官府人口普查时带出来的漏网之鱼……与昔日荣国府的丫鬟云珠,与赵家的六女儿赵陆,可没有半点关系。
陈老大人满意点点头,那位娘娘要用人,就要用干干净净的人,可不能差遣到一半,又莫名其妙的牵扯到旁的旧账里去,再耽误了事儿,多少罪名也不够背的。
……
益州城里热闹极了,这里风土人情都比京城更加外放,吵吵嚷嚷的叫卖,总有一种互相叱骂的错觉,叫赵陆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人家并不是在吵架。
户籍上落的地址是一处民居,赵陆一手提着油纸伞,一手抓着一根又麻又辣的兔腿,边走边啃。
小老百姓做生意自来实诚,五文钱在京城只能买到一碗油果子,但在益州,却能买上一条货真价实的兔腿!只是就眼下这么个形象,上前叫门也不好,她只得坐在民居对面的台阶上,看着车水马龙,认真啃。
“喂!小丫头,这儿可不能坐!
”
赵陆埋头啃着,头也不抬道:“好,马上就走!”
鬼刀不乐意了,“不行,你这副形象坐这儿,影响我们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