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错处了。”
贵妃醉酒特指杨贵妃,古人最讲究意头,这样悲惨的人物却被贾宝玉拿出来调侃宝钗,也不怪将来大观园里还有一出‘不曾有兄杨国忠’的名场面,想来宝钗从这儿就已经积攒起怒气来。
什么金玉良缘?恐怕宝钗那块金子老早就嫌弃起这顽石了吧。
珍珠听完,立时笑得花枝乱颤,嗔了一句没个正形,又将一碟子双色豆糕塞给云珠,才嘱咐道:“回吧,伺候宝玉精心些,到底你身上也背着老太太的脸面呢。”
这话暗指袭人,也是叫云珠不要左了性子,太太奶奶们斗法,殃及的池鱼不知几何,做丫鬟的该避风头时还是要避。
云珠点点头,心下有几分成算,顺着话头欸了一声,抱着豆糕就回了绛芸轩,只是刚出了老太太的门,云珠半只脚踏进花园,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从花园穿过去绛芸轩自然是近的,都没出贾母院,只可惜夏日里蚊虫叫人不堪其扰,就算熏了香药也不敢保证晚上能万无一失。
她贪凉,脚底下是摘了罗袜,光脚穿的布鞋,若是穿院而过,少不得要收几个红包。于是当即转了方向,从花园边上的游廊而去,那边一路都有石板和熏香,可免蚊虫侵扰。
一路走过去,本就没黑透的天色,又兼院子里零星掌了灯,瞧起来反而多了几分白日里没有的趣味,可惜她还要回去给贾宝玉值夜,今儿没空看了。
走着走着,就听见几声细细弱弱的笑,云珠没来得及回避,一抬脚穿过拱门,就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说什么。
此处离二门十分近了,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场景,到了夜间却是分外清静。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小红。
她今儿梳的还是双丫髻,却别出心裁地挂了金丝攒珠的流苏海棠花卡子,一截雪白的脖颈被浅青色的下人服映衬得光洁无比,手里捧着个竹编的手盒,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微微前倾的身影昭示着那花丛里还有别人,云珠当即心脏砰砰跳,她并不想看别人的隐私。
蹑手蹑脚的,云珠又折了回去,想着绛芸轩中有绮霰看顾着,也不差自己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是脚下的风还没生起来。
就听小红高声喊:“云珠。”
云珠叹了口气,仔仔细细的收拢了表情,才转身看了花、看了树、又看了天上的霞,笑呵呵道:“此处风景甚好,甚好,你今儿这打扮,也甚好。”
“云珠姑娘。”一绿衣男子从花丛中探头,对着云珠长长一揖,叫云珠吓了一大跳,看清楚了人影又忙回芸公子多礼了云云。
她心下计较,谁知那花丛里去而复返的男人是贾芸?
贾芸乃荣国府草字辈的后生,只可惜命途多舛,小小年纪跟着寡母艰苦讨生活,听闻是为了就近照顾母亲,才舍下面皮走了凤姐儿的门路,求得一份差事。
只是他家住在后廊上,如今又是管理着大观园里的花草,怎么会这个时辰还在贾母院边上晃悠?
许是见了云珠的疑惑,贾芸当即道:“原是要去拜会宝叔,谁知宝叔今日好兴致喝高了,恰巧回来时碰上了林姑娘,这才说了几句话,更深露重,二位姑娘速回罢。”
一句口舌缱绻的林姑娘,叫小红的脖子从头红到尾。
即便这样发窘,却也仍旧不忘字字关切:“我该谢你帮我看好了家中花木的枯叶病才是。夏日炎炎,你做着院子里的差事,也要当心暑气,那甘草和霍香,就留与你煮水喝了!”
说罢,将手里的竹编盒子一股脑儿塞到贾芸手中,拉扯着云珠的手,一气儿跑出去七八步了,又留恋地回回头,没寻到贾芸的身影,这才转进了绛芸轩门前的回廊。
两人呼哧带喘间,云珠借着烛光打量了小红的身影,处处都和往日一样,却又处处都和往日不一样。
衣裳还是那件衣裳,可里头水红的低领裙子很是招人眼睛。发髻还是那个发髻,但流苏的海棠坠子婉转地说尽了心事。面上还薄薄的扫了一层茜红胭脂,看起来像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
大姑娘春心萌动,实属正常。
“你看什么呢?”小红嗔道。
小大人似的,云珠抬手作势理顺了小红跑乱的流苏,叹了口气。
然后抱紧糕点笑着跑开了。
边跑边笑嘻嘻道:“我倒像个没趣儿的,罢了,回去煮个甘草和霍香的茶水喝喝,也好消消暑气。”
回廊下满是嬉闹的声响,要不是到门口撞上麝月,两人恐怕还要打闹会子才算完。
绮霰听了云珠的回报,扶了扶额头,无奈道:“知道了。刚用了醒酒汤,眼下睡了,你今晚跟着我,咱俩一起挤一挤小榻。”
想了想,又道:“明儿给你一日修整的假期,晚间还是你同我伺候。”
云珠点头应是,却在绮霰转身时做了个如丧考妣的表情,认命地跟着往内室去了。
这还是云珠第一回正正当当进贾宝玉的卧房。
一进来,最先入眼的就是那五彩销金嵌宝的紫檀木拔步架子床,上头垂着彩色的纱绫做帐子,向外衍生出去,还可看到周遭各色吉祥花样的雕刻摆件以做屏风,将此处与外头的正屋隔出一处聚气的空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