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雪燕侧坐在马车角落处,神色间布满担忧道。随后又小心翼翼将林黛玉拭泪的面庞拢在披风里,生怕冷风扑了她。
又道:“姑娘累了吧,不若枕在我怀中歇一歇,咱们到京城还得六七日,你这般身子哪吃得住?”
话音未落,贾琏骑着马从马车旁路过,气势不似来时那般温和,连黛玉叫一声琏二哥哥,他也只是硬生生的嗯了一声,更遑论说停下来修整片刻再出发。
雪燕盘坐在黛玉身旁,半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真是个大爷了!还想要我林家全付身家不成?!”
此话一出,黛玉又低头擦泪,哽咽着苦笑道:“休要再说此言。”
只叫雪燕别再说了,却没说雪燕说错了。
眼见黛玉面上些许疲惫之色,雪燕心中更是生疼,于是也不在多言,只将那人参养荣丸在水盏中化开了,服侍黛玉用了才将其拢在腿上,叫她堪堪睡上一会儿。
“药丸子这两日便不吃了,来时只带了十几丸,明儿该没有了罢?”黛玉吃完,强忍着心中悲痛,轻嗅着鼻尖温热的药气,轻言细语道。
雪燕自幼服侍黛玉,自知她心性敏感,又是打娘胎来的体弱,多病之人更易添多思多虑。
于是忙低声道:“姑娘不必心忧,这几日在扬州我便谴人去配了丸子了,光是那二百年的老参咱们如今可是有好几斤!琐碎之事自有我替姑娘打算了,您只管好生调养着,身子康健了,老爷太太在天上瞧着,才高兴呢。”
其实各样补药都有好几十斤。
来时云珠那小丫头精怪,只说姑娘的身子怕受不住北边的寒气。而北边天寒,连带着北地的药性也要寒上几分,不如回扬州时一气儿配好了药材带过去,也省的差了药性,左了药效,伤了身子。
后头又旁敲侧击的说了些怪话,当时自己没当回事。
如今想来,竟是连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丫头都看得比自己清楚,而姑娘和自己还一心一意的觉得琏二爷是来帮林家的。
越想越觉鼻头酸苦,她家姑娘的命运怎如此多舛!又怕黛玉看见更添伤感,于是忙侧头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着。
黛玉果然没看见雪燕的伤怀,只闭着眼睛随口打趣道:“又胡说了,那二百年的老参,一斤得一二千两银钱,好几斤岂非上万了?你从何处得来的银子?”
说起这个,雪燕心头总算不那么阴霾,那日知府大人找上她时,她还只当是老爷的旧友要来慰问小姐,谁知道竟说了那么大个惊天秘闻。
姑娘的外祖家,竟存了这样的恶毒心思?
一开始她是不信的,但又不敢驳了知府大人的好意,更加不敢去质问琏二爷。只心头揣了好多事情,辗转反侧了两三宿。
那些夜晚,云珠的话同知府大人的话在她脑子里来回转,再每日里见到琏二爷姹紫嫣红的穿着,进进出出的见这个见那个,更是心头气闷。
姑娘如今父母皆去,他这个做表哥的不说关怀,便是每日里慰问都欠奉,连她出去为姑娘置办药材,只怕这琏二爷都不知道呢!
雪燕在心头咬牙切齿,却还要满脸堆笑的哄黛玉:“咱们老爷可是林氏嫡支,五代列侯,又是陛下钦点的巡盐御史,太太更是出身显赫,富贵滔天,家中不敢说金山银海,却也没道理叫姑娘吃不起养身的丸子!”
瞧着黛玉越发消瘦的身子,心疼不已:“姑娘且放宽心,知府大人是咱们老爷的至交,处处都为小姐打算过了,本朝虽无女子继承的先例,却也没有苛待独女的先例……”
雪燕细声细气的,将那些铺子,银钱,田地之类的打算细细说给黛玉听。
无人在意,只贾琏在马车侧前方听得满心苦水。
真是叫人没处说理去,原本亲家公的家财泰半能跟着林黛玉入贾府,也算解了府中眼前的燃眉之急。等到将来黛玉出嫁,厚厚的给她陪上一份嫁妆,再有荣国府撑腰,难道还怕夫家敢苛待了她不成?
现在可好,眼睁睁的看着林家的财产一分为三,朝廷占了大头,那诡诈的林家占了小头。
再观自己,竟只得了三十万两的现银,更是小头中的小头了!
更何况姑姑的嫁妆并不厚实,像他们这等人家,发嫁女儿是有定例的。
即便敏姑姑当年再得宠,说破天去,公中定例顶天也就一万两。老太太私底下爱女心切,约莫又巴巴的补贴了足五万两。
可这加起来也不过六万余,再加上这些年的花用,虽有田产铺子持续进账,可到时候能否出来六万银子却不一定。
至于那林氏族长,更是贪得无厌!
骑在马上,贾琏恨恨唾了一口,那林晋咬死了说那数千倾良田并十七八个铺子是籍产,不可能叫外人得了去,更何况将来黛玉出嫁,少不得还得陪个万八千两的,才好叫林姑父瞑目。
呸!
人死如灯灭,瞑哪门子的目?凤姐儿时常将这话挂在嘴边,贾琏也深信不疑。
再不能听雪燕数家财了,真是叫人郁闷,贾琏愤恨的一夹马腹,噔噔噔的就一气儿跑出去数十米。
耳不闻,心不烦。
“听闻是太子殿下的口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