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怕穗宁乱跑,一路都叫红枣抱着女儿。
穗宁张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这一切。
她并非第一次随邹氏出门,却是第一次认真观察自己生活的世界。
不远处有个粮油铺子,老板正在抽学徒耳光,骂他偷了铺子里的米。
那学徒看着才十几岁,衣裳破旧,面黄肌瘦,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说自己没有。
“那少了的米去哪了!明明少了一斤米!”
“老爷,小人不知啊,求求老爷开恩……”
旁边是家当铺,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想要当掉自己唯一的银镯子。
当铺的伙计说:“你这镯子都发黑了,不值钱,你要当的话,就只能给一吊钱。”
“求求您行行好,我家孙儿病了,吃不起药……”
伙计似乎习以为常,语气毫无变化:“只一吊钱,再多就不收了。”
老太太终归是低下了头:“那就一吊钱!劳烦大爷了。”
老太太接过钱,抱在怀里左右四顾,佝偻着背离开了,看起来,那镯子大概往后也没机会来赎。
穗宁趴在红枣怀里,望着蹒跚老人离去的背影,小嘴紧抿。
她以前怎会看不到这一切?
邹氏查账的第一家铺子是糕点铺,名字就叫邹记糕点,是邹氏出嫁带来的嫁妆。
铺里很清静,地面干净整洁,空气中飘荡着香甜的气息,各种糕点装在大瓷盆里,放在柜台前展示,若有客人来了,也能随意品尝。
铺子里少有人来,因为买得起糕点的都是富贵人家,要么就是提前定好了,让人直接送上门,要么就是遣下人来买,穷人绝不会走进这种铺子。
除此之外,邹氏名下还有一家成衣铺,一家胭脂铺,一家绸缎庄,以及两个乡里庄子。
都是邹老爷给女儿压箱底的嫁妆,也能看出邹家对女儿的疼宠。
“大小姐,您来了。这是这个月的账目,您请瞧过眼。”
邹氏一进门,掌柜的就热情地迎上来。
嫁妆当然不仅仅只有铺面,还带着铺子里的人,比如糕点铺里那些做糕点的师傅、掌柜、账房,一应身契全转到了邹氏手中。
邹氏坐下来,慢慢翻阅账本。
没过一会,她便抬头:“上个月盈余怎么降了两成?”
掌柜微微露出苦笑之色:“大小姐,您忘了?上月张家在对街新开了家糕点铺,据说花大价钱请来了北方的糕点师傅,那师傅还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做了许多北方的新花样,咱家老客户不少都被抢去他家了。”
邹氏闻言,不禁皱眉。
之前的确有人跟她说起这件事,当时她还没放在心上,不想这就吃了个闷亏。
邹氏下意识道:“那咱们也花钱去请人……”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传来脆生生的一声唤:“娘亲。”
邹氏转眸,看向女儿。
穗宁站在她脚边,仰着小脸,扯着娘亲的袖子,白嫩嫩的小脸上,乌亮亮的大眼睛正定定瞧着她。
“娘亲,你现在就算再找人来,也不过拾人牙慧,吃别人的剩饭,没什么大用。”
才四岁的小女娃,用嫩生生的小嗓音,说出这么一番旁人绝对不会相信是她能说的话。
邹氏心神震荡之余,甚至还想,拾人牙慧这个词,岁岁竟然知道怎么用。
难道是公爹教了她?
紧接着,她就见自己的小女儿笑眼一弯,奶声奶气道:“不如与我合作,娘亲,我保证能立马让你回本,还能把咱家的铺子发展成整个泰安县最大的糕点铺!”
邹氏:“……”
如果小女娃嘴边没有沾着糕点屑的话,她恐怕会更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