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几日后,接连的大雪也消融了大半,可雪山上依然皑皑一片,脚踩上去咯吱作响。从一座山峰翻越而下,众人席地而坐,打算在日暮前再寻找一座山峰。 裴衍拧开水囊,刚要递给秦妧,忽然想到什么,兀自含了一口,待冰水转温,将秦妧拉到一棵古松后头,抬起她的下巴,渡进了她口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令秦妧猝不及防的同时,生出了浓浓的羞赧。 暗掐一把男人的手臂,她左右瞧了瞧,暗道一声“不知羞”。 裴衍面不改色地替她擦擦唇角的水痕,眸光带着缱绻的碎光,似盛了温暖寒冬的春晖。每当裴衍呈现出温润儒雅的气韵时,秦妧都有种如沐春风之感,暂忘了他那百尺坏骨。发觉女子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裴衍负手弯腰,直视女子的双眸,"总看着为夫做什么?" 没同往常一般害羞地别开脸,秦妧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微微仰头,任穿透枝桠的日光照拂在脸上,"自己的夫君,不能看?" 略带骄横的回答逗笑了裴衍,令古松对面的隐卫们听到了低醇悦耳的轻笑声,众人对视几眼,纷纷生出了慕春的期盼。 得一红颜,夫复何求。 大大 这日傍晚,落日熔金,已与乐熹伯夫妇辞行的承牧站在伯府高处眺望天际,打算明日一早带着下属启程回京。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当瞧见一身霞色长裙的裴悦芙出现在视野中时,微微一怔, "小姐有事? "听徐夫人说,你要离开了。" 按捺住浓浓的失落感,裴悦芙上前一步,递出一个锦盒, "这是当地有名的小吃,留着路上当零嘴吧。" 自结识裴悦芙起,承牧就知她是个贪嘴的小娘子,手边零嘴不断,膳时不饿,午夜觅食,作息极不规律,肆意骄纵,是被从小宠到大的女子,好在心灵至善,还带着股娇憨和笨拙,不会惹人厌恶,反而惹人喜欢。那时有她的地方,从不缺少乐子。 想到此,承牧接过锦盒,尽力敛起了肃穆,温和一笑, "多谢。"裴悦芙站着不动,右手不停搅着裙带。 这身衣裙是她托府中的成衣匠连夜制作的, 为的是能让承牧心中留下一点点对她的印象,仅此,她就满足了。 眼眶蓄着酸涩,她盯着他握住锦盒的手, "先别打开,路上再食用。" "好。" “回京后,若是方便,请替我们转告三嫂……转告闻家娘子,若是她还能接纳沐儿,我们愿意将沐儿送回她的身边,孩子还是在母亲身边长大较为合适嘛。" "好。" "还有,朝廷尔虞我诈,你务必要谨慎小心。" 面对女子的关切,承牧忽然生出一股怪异不受控制的情绪, "好。"裴悦芙皱起细长的柳眉, "你怎么只会说‘好’?"自知是个无趣的人,承牧顿了会儿,认真地点点头, "嗯,好。" 只比刚刚的回答多了一个“嗯”字,令裴悦芙有种在对着大冰块交谈的挫败感,不过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寡言,也知他是个嘴上不肯承认却面冷心热的人。 想起徐夫人的鼓励,她小幅度地四下瞅瞅,嗫嚅道:“你能闭下眼吗?”承牧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配合着闭上了眼帘。 裴悦芙又上前一步,攥着两个小拳头踮起脚,想要以亲吻下巴的方式与他告别,也表达出自己那份莫名又顺理成章产生的仰慕之情,至于他的回应……她不敢想象。 可实际是,承牧太高,任凭她怎么垫脚也触碰不到那光洁的下巴。 勇气一瞬熄灭,她落下脚跟,呼出一口浊气,勉强扯出一抹含蓄的笑,狼狈地转过身,不给承牧睁眼的机会,头也不回地提裙跑开。 夕阳如丹,烨烨熠熠,将她连同那身霞色长裙一起融入晚霞中。承牧睁开眼,直至那道纤细身影消失也未收回目光,心中的异样感愈发浓烈。 次日天明,与乐熹伯夫妇和杨氏道别后,承牧瞧了一眼客房的方向,没有等来送行的裴悦芙。他收起怪异的心绪,跨上骏马,拱了拱手,在一骑绝尘时,忽然想起那个被装进包袱里的锦盒,于是在沿途休息时,独自打开来看,里面除了精致的点心外,还有一张纸条。 是裴悦芙以隽秀小字写下的祝福语——自此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谨以祝福聊表心意,祝君布帆无恙、前程似锦。 静坐在路边的 磐石上,承牧不自觉地一遍遍默读着纸条上简短的一行字,久久没有从字迹中抽离。 当彤云彻底散去时,他抬头仰望湛蓝天空,竟生出了一丝丝的不舍。假若牵绊化为铜铃,那此刻的声音无疑是叮叮当当,不停回响。 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