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早带了人跑上前来,把江书晚团团围在中央,如临大敌。
“娘娘,您没事吧!”
她方才跟在身后,离了几步,不曾听到胡答应对江书晚说的话,但却看到了胡答应扯开红绡,站在江书晚跟前。
她生怕江书晚的肚子有事,拉着上下左右细看了一圈,直到江书晚摇头她才安下心来。
转身冲着地上大声呵斥道:
“胡答应,我家娘娘身怀有孕,你靠得如此近意欲何为!”
地上那宫女一脸怒色,正要起身分辩,却被胡答应一把抓住。
只见胡答应脸上怒意转瞬即逝,换上一脸轻描淡写的笑意。伸出手来左右看了看,捏住一块卡在肉里的碎石子,随手就那么一拔,好似只是一根细刺一般无关痛痒。
然后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脏污了的裙子,见已经无法清理干净,索性随它去了。
她双手合拢,朝着江书晚屈膝一拜,柔声道:
“妾在娘娘驾前失仪了,惊扰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汀兰本准备了一肚子话对付她,却没曾想胡答应竟来这么一手,顿时惊愕不已,也不好再发作,回首看了一眼江书晚,见她也是面色沉沉。
江书晚轻笑,伸手拨开层层保护她的众人,走到胡答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胡答应,摔得不轻吧。要不要去重华宫传了太医看看?”
胡答应看了一眼手掌,浅笑摇头:
“不用了。妾从小做惯了粗活,皮糙肉厚的,身子远没有娘娘这般娇贵。不过是小小擦伤,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江书晚见她方才还冲她放狠话,可此刻却又说得很是轻巧。
心性转变起来竟如此可怕,深知此人不是善茬。
江书晚挽起胡答应的手掌,那手修长,指尖还带薄茧,一看就是日常劳作之手。
“胡答应如此妙人,本宫进宫一年,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擦伤之处立马隐隐渗出鲜血来。可胡答应却面不改色,低头敛目,
“妾从前不过一个小小宫婢,在浣衣局做些浆洗衣服的苦活。宛嫔娘娘矜持高贵,妾自然不会入了您的眼。”
江书晚骤然松开她的手掌,笑道:
“胡答应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胡答应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转瞬间敛去:
“妾生来凄苦,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
江书晚叹道:
“没想到胡答应的命也这般苦。不过从今往后,只要你尽心侍候皇上,在这后宫安分守己,总也会衣食无忧的。”
“呈宛嫔娘娘吉言!天凉雾重,娘娘身子又弱,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一会天黑了,再滑上一跤就不好了。”
胡答应温顺一拜,眼睛雪亮地看着江书晚。
红绡对她怒目相对,走过来扶住江书晚,冲着胡答应怒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要胡咧咧!娘娘,咱们走!”
说着一挥手,众人簇拥着江书晚离去。
天暗下来,梅林中雾气四起,变得晦暗莫测。胡答应目送重华宫人消失在雾气中,抬起痛得发抖地双手,用手背在红肿的脸上轻轻抚过,眼里满是怨恨。
回到重华宫,江书晚屏退众人,只留下红绡、汀兰。
关上门,红绡哗啦一下跪在地上,
“娘娘,奴婢给您惹麻烦了。”
江书晚一笑,示意汀兰扶她起来,
“这个麻烦就算你不去惹,她也会找上门来的。今日本宫算是看明白了,这胡答应竟是冲着本宫来的。”
红绡一急,有些语无伦次,
“昨夜必是她和珍妃共谋,刻意引了皇上去景阳宫。只是,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她不过有几分像娘娘你而已,言谈举止却粗鄙得很,何以皇上会对她另眼相看?”
汀兰也点头,表示不明白。
江书晚抿唇,这件事情复杂又隐秘,不仅是她抓住李佑心的关键,也涉及到李佑幼年的隐私,自然不能轻易提及。
汀兰见江书晚默不作声,安慰红绡道,
“娘娘如今怀着身孕不能伺候皇上,皇上爱屋及乌,寻一些新鲜刺激也是有的。只是,这胡答应着实嚣张了一些,不过才封了答应而已,却敢特地等在梅林当着娘娘的面叫嚣。奴婢实在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
汀兰不愧是混迹后宫多年的老人,看问题的深度比红绡老辣了许多。
江书晚见她一语道破其中关键,心中对她又另眼相看了几分。
只可惜,她一心只想出宫,不愿涉事太深,不然留她在身边大有作为。
“她有什么底气!被汀兰姐姐你一吓,不也改口说是自己摔的么?”
红绡不以为然。
汀兰却皱着眉头,“她心机深沉,今日不过是见形势如此,不得不为之。难保他日不会作妖!”
江书晚点头,
“从今日起,重华宫上下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本宫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妖!”
入夜,小安子带来消息:李佑传了胡答应侍寝。
一夜北风,似有曼妙清扬的歌声夹在风中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