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至少三四次,由远及近,十分刺耳,洛希坐在一张椅子上,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后脖颈的刺痛隐隐传来……
“这该死的顾书亭!”她忿忿的骂了一句,本能的伸手摸一下后脖颈伤处。
结果一抬手,才发现自己双手都被麻绳捆住,双脚则用麻绳和整张椅子绑在一起。
绑的十分严实。
难怪自己感觉周身麻木刺痛,原来一宿都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气的她直接破口大骂,“顾书亭你王八犊子居然———”
居然绑了老娘一宿夜!
这是洛希本来要骂的话,可她骂到一半就看到了自己椅子正对的方向,是一张巨大黑漆木的书案,坐着一个人,站了一个人。
坐着的安翁。
站着的顾书亭。
两个都是熟人。
她愣了一下。
接着冷冷的嘲讽道,“安翁,没想到你又来做“官”了,要摆案来审我了?”
“姑娘,我年轻时在县里做过提点刑狱公事,后来入王府做事才没有当官,如今王爷要我来审你,按照规章来办事而已。”
安翁微笑着解释过去之事,挥了挥手,让两边的侍卫缓缓升起掩窗的竹帘。
和煦的阳光从窗棂顿时倾泻进来,一道道金灿灿的线美而梦幻,视线光明起来,这才让洛希有机会好好的观察一圈环境。
这是一间布置冷清淡雅的书房,熏香在角落幽幽,时不时吐露雅香芬芳,两边四个六角如意纹窗棂,中间一张黑漆木方脚马蹄足长书案,一张官帽椅,大方素雅简洁。
隔绝垂下来一道绢色苎麻纱帘,微微随风摇摆,让人对里面的多了一分遐想。
“洛姑娘。”
安翁一声沉音让洛希回归现实,严苛道,“你到底受为何人差遣偷窃兵符?”
洛希听到这里轻轻一笑,试图连椅子也拎起往前,结果拉住不动,一回头,原来后椅脚也用麻绳绑在窗台固定,笑的更加不屑,“两位怕我逃走,要这样困住我?”
“洛姑娘,如实回答老朽的问题!”安翁有些发怒了,惊堂木握在手中没拍下来。
洛希叹了一口气,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摆烂的心态坐了回去,“千昕鹤都没从我嘴里问出答案,你觉得自己能行?”
“巧言令色!”
安翁一拍惊堂木,示意侍卫,“将刑具拿上来,她不肯说,便按律用刑伺候!”
洛希从前不觉得安翁唬人,经他这样一说,倒觉得他的确有点刑狱公事的模样。
转眼就看到一套拶具送到面前,侍卫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十个手指头塞进去对应的位置,只要往外一拉,必然十指痛归心。
自己在丽州光明正大休养这么多天,不过千昕鹤要养肥再宰,如今也要上刑了。
“洛姑娘,拶刑之痛非常人能忍受,想清楚了的话,请你务必说出背后之人。”
安翁堂上的声音传来。
那几年在县里为官极少用到拶具,强壮如牛的壮汉被行刑的那一刻,痛到满地打滚求饶,其状之惨烈,不亚于受千万鞭。
拶刑乃酷刑,钻心裂肺,就算武功高强的人,也抵不过这般惨无人道的刑具折磨。
洛希听后若有所失,低头看了一眼拶具上自己一根根清秀的手指,再看向安翁,这一个“请”字,大抵也有些于心不忍的吧。
“他不来审我,倒是让你们两个做将前卒,真有意思……”她笑岔开了话题,目光越过安翁,望进了苎麻纱帘后头的内卧。
隐隐约约的还有张椅子。
或许他就坐在里头吧。
“洛姑娘,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真话你就要触霉头了!”安翁再次重重的拍下惊堂木,厉声道,“是谁的命令?!”
洛希知道事已成定局,一改刚刚自大妄为的模样,一把靠在椅背,幽幽的眸光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老头,“没有人指使。”
这句话太轻。
比街市买菜还更风轻云淡。
安翁枯瘦的手紧紧的握住惊堂木,万万没想到洛希的胆子如此大。
他和顾书亭互看了一眼。
没有听到帘子内的任何动静,安翁定了心神,镇定的抬起头,用着刑狱公事的冷静口吻命令道,“用刑,直到她开口为止!”
拶具被强壮的两个侍卫往外一拉,十根指头缓缓的被压缩到窄小的空间。
“……”
洛希吃力的咬住牙,痛意开始蔓延,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断从额角冒了出来。
“快说!”顾书亭忍不住说了一句。
“说什么?”她喘息未定,蔑视看一眼束手旁观的顾书亭,“都说了,没人指使。”
安翁没想到洛希如此倔强顽强,余光窥向纱帘后方的身影,压力顿时倾斜过来,厉声道,“没吃饭吗,再继续力气下去!”
侍卫听令,使劲用力。
她痛到脸色苍白,眼底升起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这种拶指痛是持续性的,越演越烈,如烧心,如割肉,比背后刀口还疼!
洛希的倔强写在脸上,看向安翁和顾书亭,嘲讽道,“两个、两个王八犊子!最好你们是有这个本领弄死我,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