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见了二人的礼物自是喜出望外。
在二人吃点心的间隙,不是夸定北侯教子有方度亦琛有将门之风,就是夸摄政王慧眼识珠戚沐九才貌双绝。
不一会儿便听得厅外有小厮来禀,说是太傅请他们去百草堂,二人忙起身辞别傅夫人。
几人走后,傅夫人忙起身走向那盆墨牡丹,眼中惊艳之色溢于言表,这可是难得的牡丹品种,有价无市,整个盛京城也找不出几株来,戚沐九竟送了一盆给她,还真是诚意十足。
那孩子一定是听傅乾说她喜欢牡丹,才特意寻来的。倒是机灵聪慧,待会儿她得再命厨房做些好喝的羹汤给他们几个送去。学习辛苦,可得多补充补充营养才是。
傅乾带着戚沐九二人去了百草堂的时候,太傅已经坐在正堂的案台前等候他们了。
三人上前行礼,然后各自寻了位置就坐。课桌上放了笔墨纸砚,众人刚看向傅太傅准备听讲,却听他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说说你们此次墉城之行的所思所想吧。”
几人原以为要上课听讲,没想到是讲行后感,看到太傅兀自坐于案前看书,他们也没再多言,纷纷提笔写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的三篇行后感已到了太傅手中,太傅边看边翻,偶尔点头摇头。
“政善于内,则兵强于外也。”太傅抬眸看向度亦琛,“你是说,此次沙川军大败东岳金川,得益于墉城水患的及时治理?”
“回太傅大人,战争是国家政治的外在表现,即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此次墉城水患,左相带人泄洪去淤,共抗瘟疫,整顿吏治,安抚民心,减少了民众暴乱,控制了疫病的蔓延,从而维护了墉城的相对稳定。由此才保证了沙川军能自由出入周边城镇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进而蓄足力量一举赶走前来进犯的金川军。”
太傅抚了抚胡须,微微颔首,示意度亦琛回到座位。
“欲树木者,必培其根;欲强兵者,务富其国。”太傅转眸看向傅乾,“你是说想要让国家兵力强盛,就需要先让国家富裕起来?”
“回父亲,国富才能民强,百姓温饱解决了,才会空出多余精力报效国家,只要报效国家的人才多了,国家想不富强都难。所以关键还在于一个‘富’字。”
傅乾顿了下,继续道:“此次修筑堤坝,只炸平一个流沙山,硝石数量和工程款项用度就远远不够,周边城镇自身难保爱莫能助,朝廷国库吃紧拨款有限,最后还是依靠从沙川边防军那里借调来的十万石军粮才解了燃眉之急。所以,打铁还得自身硬,无论是大到国家州郡,还是小到县镇城邑,都得全力发展农业、商业和军工产业,做好各方面的储蓄调配,方能以备不时之需。”
太傅大人的眼中亮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他家老幺终于长大,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了,这让他尚在气他不肖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不少,此次墉城之行,算是让他去对了。
“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盖智者所图者远,所谋者深。惟其深远,方能顺天应人。”太傅接着看向戚沐九,“你这是在暗讽,朝廷任用的都是些贪图私利的庸碌之辈?”
“回太傅大人,古人云:‘非淡泊以明志,非宁静以致远。’如果把眼前的名利看得重于泰山,而把百姓的疾苦看得轻于鸿毛,于为官之人而言,岂不本末倒置,而为官的意义又何在?尸位素餐而已。”
她顿了下道:“然人性本贪,须以法治之。”
“哦?具体说说。”
“重罪者人之所难犯也,而小过者人之所易去也,使人去其所易无离其所难,此治之道。夫小过不生,大罪不至,是人无罪而乱不生也。”
“你这是主张商公的‘轻罪重罚’,‘以刑去刑’。若如此,丁建阳、章德之辈的确皆可避免,然以大惩治小过,朝中官员不论良莠,皆人人自危。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长此以往,朝中将再无人可用,而江山社稷堪虞。”
“严刑峻法的确易生兵祸之灾。故而严惩只谈孤,不及全,以儆效尤即可。而晚辈今日所说之重点在‘察’,即‘以法为主,以察为辅,以德育衡之。’”
“哦?你倒是说说,如何以察为辅,以德平衡?”
“贪官污吏轻则破坏官员廉洁奉公之风,重则危害国家社稷宏图。首先,整顿吏治,削减官员俸禄,推行节俭。如九品官员的俸禄只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其次,重视官员品行。如设立专职监察机构,负责监察官员的一言一行,凡有出格者,皆严厉惩处。此外还要明确界定不同品阶官员的考核准则,对不称职者加大处罚力度,对表现出色之人加以奖赏,以激励官员廉洁奉公。最后,实行德育教化。当然,这需要从小抓起。让私塾学院里的先生,多讲些包拯海瑞,少讲些严嵩和珅。朝廷要让教化司发挥真正的作用,多推崇修身养性的治国之道,少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财权之道。”
“如此一来,官员方能惕励自省,朝廷才能高效运转。”傅乾不由抚掌补充道。
“另设监察机构?”太傅自案边起身,不由踱步思忖。
“戚沐九,你对设立监察机构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