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诏至——”
“长公子扶苏,屯边十有馀年,无尺寸之功,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人子不孝,赐剑自裁!”
公元前210年,长城屯边营中,爆发出将士的悲鸣哭号之声。
秦皇长子扶苏举剑自刎,使者捉拿大批与扶苏勾结之罪臣,斩首大辟,头颅堆积在壕沟之中,竟将沟壑填补成山丘,一时血流成河,恸哭震天……
扶苏慢慢睁开眼目,他的身体胥无、缥缈,漫无目的飘荡在空中,耳畔都是哀嚎与哭吼之声。
“长公子无罪!”
“凡谎言贼子扶苏无罪者,一律大辟!”
“长公子无罪!!”
“辟首!”
“长公子乃仁毅君,何罪之有?!”
“斩——!”
咕咚!咕咚……
一颗一颗的头颅抛下沟壑,前面的尸身倒下,后面的将士仍旧高喊着“长公子无罪”,周而复始,相继血溅。
扶苏眼睁睁看着昔日里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一个个赴死,却无能为力,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死了……
“幼公子。”有人在窃笑,愉悦的笑声令扶苏头晕目眩,眼前的场景快速转变,那窃笑的声音近了,更近了,血流成河的屯边大营突然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咸阳城章台宫。
“幼公子,赵高我听说,汤和武杀了他们的君主,天下人都称赞他们的大义;卫国的国君杀了他的父亲,卫国的子民都感激他的德行,孔子记载了这件事情,也没有觉得卫君不孝。行大事者,就该不拘小节!”
“如今长公子扶苏已经自刎伏诛,幼公子应该换上亲近信任之人,让这些人对你感恩戴德;杀死反对你的先帝旧臣和至亲骨肉,让天下都惧怕你的威严,这样才可高枕无忧,坐稳帝位。”
“便依卿所言……杀!”
咸阳城灯火通明,虎贲禁军从章台宫开出,直冲公子与臣子府宅,无论反抗与否,僇死街巷,不得全尸!
当!当、当、当——
一身材纤细柔弱,身穿黑色朝袍,头戴象征皇帝冕旒的年轻男子,手中拖着长剑,穿行在血流成河的咸阳城街头。
他形容慵懒散漫,剑尖击打着青石铺路的地板,当、当当,何其清脆,仿佛应和着哀嚎的节拍。
是胡亥!
公子扶苏的幼弟——胡亥。
胡亥麻木的扫视着混乱的咸阳城,高傲的昂着下巴:“今,朕即皇帝位,凡不跪者,斩!凡不拜者,斩!凡不忠者,斩!”
轰——
闪电夹杂着滚雷,肆虐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天亡秦廷!若长公子扶苏在世,必不该如此!”
城中传来幽幽的歌声,不知是谁起了头,在鲜血与暴雨之中哼起了小调儿……
——扶苏,扶苏。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
“亥儿!抓紧了,为兄拉你上来……”
扶苏紧紧抓住幼弟胡亥的手腕,因着暴雨湿滑,扶苏半个身子滑出悬崖,仍旧死死抓住,咬紧牙关。
【重生的兄长扶苏】
一霎,扶苏的脑海中涌现出许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仿佛走马灯,不停的旋转,不停的起伏。
也是这样的暴雨,也是这样的夜幕。
血海交织哭嚎,一声一声的回荡在扶苏的耳畔,而扶苏身为大秦的长公子,眼看兄弟惨死,眼看江山陷落,却无能为力。
吾之罪……
若有来世……
那是上一世的记忆,倏然觉醒。扶苏慢慢眯起眼目,眼神复杂的凝视着摇摇欲坠的胡亥。
若予现在松手,甚么矫诏,甚么秦二世,甚么兄弟相残,便会随着今夜,悄然终结,而这一切,全部归咎于刺客,全部归咎于暴雨,与予何干?
一劳、永逸。
扶苏的眼神快速变化,磅礴如江河,冰冷如深渊,最终下定决心。
呲啦——
【重生的想放手的兄长扶苏】
胡亥看得清清楚楚,便宜哥哥头顶上的标签变化了,温文尔雅的哥哥是重生的,难不成……要黑化?
胡亥下意识往悬崖下看了一眼,深不见底,这若是摔下去,绝对粉身碎骨,怕是连全尸也寻不到。
“哥哥!”胡亥咬了咬后槽牙,急中生智的道:“哥哥快松手!太危险了,哥哥也会掉下去的!”
呲啦——
【犹豫踟蹰的兄长扶苏】
呼……胡亥稍微松了口气,果然以退为进的法子是起作用的,看来便宜哥哥虽然重生,但并没有彻底黑化。
“哥哥!”胡亥再接再厉:“你快松手,亥儿不想连累哥哥!”
这一声声的哥哥,脆生生,软绵绵,软嫩嫩,不停的回荡在扶苏的耳边,时时刻刻的提点着扶苏,眼前这个随时都会坠崖,纤细柔弱的少年,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扶苏的眼神波动更加厉害,不可,亥儿是予的幼弟,是予眼看着长大的弟亲。然,若是此时不了结胡亥,十年之后,不仅仅是予的死期,还是大秦江山的死期……
胡亥眼看着扶苏的眼神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