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账房管家名录初稿。
待夫人瞧过了名册,今儿晚饭前就要宣了,他的管家生涯也就到头了,而酒席的事,他刚也都交接给显荣了……
南房里张乙跟晓乐正在炕头那张炕桌上下象棋,谷雨捏着腮帮子在一旁抱臂围观。
树林没心思看下棋,但看显真、显正占了中间炕桌下围棋,本谨、本慎等聚在炕尾说小话,也只能在张乙身边坐下。
张乙转脸看了一眼树林,复低头看棋。
见识过谢福手段,张乙以为树林这关得他自己过——谢家不信任陪房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他们的未来,夫人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尽力培养,给他们成长机会,然后放他们出去自食其力。
去岁夫人许了他一个愿望,给他选择。现在轮到树林了……
晓乐则一直看着棋,连头都没抬,以免树林难堪。
谷雨看晓乐不动,伸手指点:“你这样走……”
……
显真看一眼前方树林的背影,患得患失:他大伯大哥会安排他做伯府庶务管事吧?会安排吧?毕竟京师庶务这块,除了树林,就数他了。
转眼看到显正,显真不免又为显正抱屈:他三哥,可惜了,近两年都担着甘回斋的差事,眼见得这回伯府管事选不上了。
……
显真心思七绕八拐,独不绕拐面前棋盘,由此不过几步,便听得对面显正轻声一笑:“承让!”
显真……
本谨和本慎则又相互挤了挤眼睛,心说:来了!
……
自看到显荣空手出上房,树林便知道红枣要传他,只没想传话的小丫头来得这么快。
惊惶之下,树林似终等到审判的囚徒一样慌不迭地站起身,哆嗦着嘴唇应了个“在!”
不过却没有人嘲笑,连一直比说笑话,笑个没停的本谨、本慎都没有笑。
树林上房这一去,本谨、本慎如此想: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笑,没得让人以为落井下石。
这要是传福管家耳朵里……
待听到自己的名字,本谨本慎就更不能笑了——上房出来,他们就是府里有名姓的管事了,如何能再随便玩笑?没得让人以为骨头轻。
再说,就新位势必要辞旧差,表现得太过高兴未免给人留一个急攀高枝,不恋旧主的坏印象,这后果比刚刚的落井下石还严重……
如愿听到自己的名字,显真兴奋地应了给“是”;晓乐则对于自己也名列其中非常惊讶,看看左右,答应站起……
“本亮!”
听到小丫头叫自己名字,火墙边的谢本亮本能地自地上的长凳跳了起来,答应道:“来了!”
随即便觉得不对,上房夫人传唤各位管事哥哥,怎么会捎上他?
既姓谢,本亮自是知道近来府里的热门话题,只是再未想到他也能雀屏中选。
毕竟他父兄并不得势,且他自己到夫人院子也才刚六年,至今连南房炕尾的座儿都还未混上。
下意识地,谢本亮扫了一眼炕尾谢本益、谢本晖、谢本彰等早他四年进来的前辈,眼见他们无不是一脸惊愕,不敢多看,立垂下了头……
目送树林等人鱼贯进了上房,没叫到名字的张乙问一样留下的显正:“知道什么事吗?”
显正是谢又春的儿子、谢福的侄子、显荣、显真的兄弟,进京以来跟谢福一样住在显荣家。张乙无聊,就想套套他的口风。
显正无辜摇头:“不知道啊。不过树林哥、晓乐哥、谨哥哥、慎哥哥,显真他们当的都是府里的差事。许是跟昨儿一样,还是为酒席加桌。”
想套他的话?没门!
张乙就喜欢看显正一本正经东拉西扯的样子,也不揭穿,打蛇随棍上接着问:“那这席要怎么加?你知道吗?”
心里则想着本益、本彰这俩货先仗着父兄得势,私下没少欺压本亮,没想这回却是本亮被提拔上去了。
看来世子对夫人跟前的人事并不似表面的风轻云淡,放手不管。
不过细想也是,世子跟伯爷父子,伯爷既能想到要提防他反水,世子又怎可能容忍眼皮子底下的奴大欺主?先没露出来都是缺个契机而已……
自一年前突然被谢福警告之后,张乙很快就醒悟到他的左右手显正、本忠其实是谢福埋在他身边的后手。
谢福在跟他说那番话前已然做好了他离开甘回斋的准备。
张乙挺服气谢福的手段,却还是止不住生气:凭什么呀?就凭你们都姓谢,自以为是的忠心?
你们这样做,有想过他主子的感受吗?
甘回斋能有今天,都是他主子带着他们从一文钱两粒的薄荷糖,三文钱一个的风车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积腋成裘,聚沙成塔。道理谁都会讲,但真正做到——天底下就只一个甘回斋!
一想到他走之后,甘回斋将落谢福手里,而他主子还一无所感,张乙便觉得他不能走——他虽只是一个下人,张乙如此想:但只要他还是甘回斋的大掌柜,那世人就知道这甘回斋是他主子的!
不是谢家的!
就这样,原本摇摆不定的张乙决定不走了——他要留下来跟谢福、显正、本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