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是舒窈嫁到桂庄的第二年。
与去岁一样,今年的大年初二,舒窈依旧没有回娘家——雉水到济南一千三百里路,除非婆家的年不过了,不然怎么回?
不过舒窈却不再有去岁的沮丧——腊月二十五,打山东赶回来的陆虎、晓喜因要回谢老太爷问话虽不得闲亲自来,却是使锦书送来了她叔叔舒瑜给她公公李满囤的礼物和一封信。
信里她叔叔提出来年三月二十二接她回娘家,然后她公公同意了。
舒窈心里明白她叔叔早不来晚不来,偏现在来信,都是因为谢家封诚意伯,她女婿李贵中的姐姐红枣封伯世子夫人的缘故——她叔想通过她维系跟诚意伯府的关系。
非常的现实功利,但舒窈依旧心存感激。
既然,舒窈如此想:她叔愿意劳师动众地接她回去,想必除夕祭祀,即便她祖父外放不在家,也不至于短了她爹娘的纸钱香火。
如此就很好!
而更好的是未来,不管她丈夫李贵中能否出人头地,什么时候出人头地,但凡有诚意伯府在,她爹娘一年四时的祭祀就短不了。
她这回真是沾了红枣姐姐的大福气。
生平头一回,舒窈觉得自己运道不错,有些福份,嫁对了人家——当初与她保媒的谢子安跟红枣,都是她的贵人。
次日腊月二十六,一清早,陆虎又同着锦书来替红枣送年礼,舒窈见状不免愈加感激——为交通不便,李贵中给岳家的年礼早在冬月中旬就随甘回斋年前的最后一批货捎去了山东,而舒家的回礼也在腊月二十随甘回斋的商队回到了雉水。
至于昨儿的信和礼物,根本就是她叔的临时起意。
陆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明知年底驿站已停,但依旧于第一时间送来了信。
待听到陆虎告诉李满囤说为尽快给老太爷捎谢子安从京里带回的消息和预备谢知道年后来家,正月初六便要再次出发去山东,可以捎信,舒窈就更高兴了——正月多忌讳,她公公给她叔的回信势必年前就交给陆虎。
如此再不必担心夜长梦多,平生变故。
打发陆虎家去看望父母后,李满囤看着八仙桌中间的四只雕花匣子和王氏笑道:“冬月里女儿女婿捎来的六石陕西黑米、红米、小米就非同寻常,刚年礼里的万年贡米、响水贡米、东兰墨米、颗砂御米光听名就知道稀罕,且各样只得十斤,可见难得。”
不然以他女婿的大方劲儿,不会巴巴地只拿几斤米来。
说着话,李满囤打开一只匣子,入目一张书了“万年贡米”的红纸名贴。
李满囤拿起名帖上上下下细看一遍,转递给李贵中道:“这是你姐夫的字,你好生收着。”
女婿的字,他这辈子是学不来了,现就希望儿子能见贤思贤,学到点皮毛。
解开匣子里装的本色细布口袋,李满囤下意识地一声轻呼:“好香!”
这万年贡米没煮都这么香,李满囤内心感叹:煮起来还得了?
王氏闻香而来,赞叹道:“果然不一般!这米不只闻起来香,模样也俊,细细长长的,嗯,跟咱们家常吃的米比起来,可算是鹤立鸡群。”
江州本地产圆米,万年贡米却是长米,王氏的形容不是一般的形象。
舒窈闻言绷不住就抿嘴笑了,笑出了脸上的小酒窝。
李贵中难得见舒窈这么高兴,凑趣笑道:“娘,您还知道鹤立鸡群啊?”
“怎么不知道?”王氏不满意儿子的轻视,告诉道:“去岁你奶过六十大寿,戏班子演的那个《举案齐眉》里不就有这个词?”
“我虽是第一次听这折戏,但先前在你姐家见过仙鹤,一下子就记住了!”
“原来是这样!”李贵中恍然道:“我说呢!”
“那你以为是什么?”王氏反问。
李贵中笑:“我以为娘读了《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
王氏刚问了一句,李满囤已然喝道:“贵中,你又看闲书!”
偷看就算了,还来他面前嘚瑟,这儿子不管不行了!
闻声李贵中表情一下子僵住,不敢多待,丢下一句“爹,娘,我今儿的功课还没做,我用功去了!”
竟是一溜烟跑了。
舒窈扶额,不忍直视。
李满囤气笑:“跑得倒快!”
王氏劝:“这都腊月底了,老爷,一年到头的,你让贵中也松散松散!”
儿子已经够用功的了,王氏心说:这样的天,都还每天跑圈温书。
李满囤内心其实挺认同王氏的看法,嘴上却抢白道:“慈母多败儿!”
王氏……
想想气不过,王氏反驳道:“俗话说饮水思源。那什么新语,哪儿来的?还不是老爷使银子钱买来的?”
顾忌男人的面子,王氏忍下了到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满囤……
为了夫纲,特别是还当着儿媳妇,李满囤觉得有必要跟王氏掰扯清楚。
“嗯!”李满囤清清嗓子,告诉道:“这个《世说新语》虽算不是经史子集,但也比一般子虚乌有的话本不同——这书写的是魏晋朝名士的言行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