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西岸,李善远远眺望了眼如同丧家之犬向北逃遁而去的突厥大军。
秦琼与段志玄已经率骑兵追击,不过追上的可能性不大,从唐林岗往北,沿着滹沱河,虽然略为狭窄,交战的空间不大,但相对来说,地势平坦,利于骑兵驰骋。
逃就逃吧,如果苏定方能封锁住雁门关,如果程名振能卡住灵丘,还有机会将突利可汗锁在代州。
李善轻轻叹息一声,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士卒们正在收拾战场,一具具唐卒尸首被抬出,率先赶到唐林岗力阻突厥的两千步卒十不存一,只有一两百人向西逃到了山丘上得以幸存。
步卒的阻击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突利可汗不得不在最后关头丢下块肉……刘黑儿、秦琼与段志玄从三个方向进击,将没能逃走的两千余突厥骑兵硬生生赶进了滹沱河。
滹沱河可是没有结冰的,如今放眼望去,河面上还有不少突厥人在浮浮沉沉。
但秦武通已经战死了,在突利可汗亲自率兵冲阵的时候,长枪入腹,脸庞中刀,死状颇惨。
“黎城县公……”李道宗轻轻叹息一声,“何至于此。”
身为并州总管的李道宗,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内,都是并州唐军的统帅,自然很清楚秦武通为什么会抢占唐林岗。
李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其实他与秦武通虽然很早就认识,那时候苑君璋还没有入朝,秦武通得授朔州司马,但实际上他与秦武通之间的关系比较寻常,顶多是同僚而已。
但这是李善征战沙场以来,第一位阵亡的麾下大将,也难免有些伤感。
在滹沱河边的山丘上坐了会儿,李善看见张士贵疾步而来。
从苏定方在并州领兵离开之后,李善原本指定秦琼节制中军,但随后遣秦琼与刘黑儿率骑兵在前,以李道宗、张士贵为主,处理军务。
“斩杀突厥数目难以估量,约莫不低于三千之数。”张士贵不动声色的说:“唐林岗守军应该是今日早晨遁走,或许代州有变。”
“情理之内。”韩良点头赞同,“只是东有滹沱河,西有吕梁云中山脉,消息断绝,斥候难以查探。”
“也就是说,如今突利可汗麾下应该还有近万兵力?”李道宗摸了摸短须,迟疑的看向李善,“秦琼、段志玄率三千骑兵追击,就算将亲卫一并算进去,中军如今也不过八千余骑,三千余步卒。”
“想要再度破敌,非苏定方、程名振不可。”温大雅摇头道:“东西两侧堵住要道,北有恒山、句注山,突厥插翅难飞。”
没吭声的马周在心里吐槽,其实说得都是废话,只不过李道玄、温大雅、韩良等人谨慎为先,不愿意冒险……因为鬼都不知道雁门关、飞狐径如今是个什么局面。
如果继续追击,一路赶到雁门关,突利可汗麾下就有近万大军,再加上其他的突厥部落,短时间内不能出关,十有八九要返身再战。
如果苏定方成功的封锁住了雁门关……那更惨了,滞留在雁门关内的突厥兵力更多。
今日突厥骑兵勇烈的冲阵让唐军大量将领都有些心惊,虽然不是畏惧,但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伤亡。
马周曾经私下与李楷讨论过,李怀仁此策最大的漏洞或者说软肋就在于对峙留后的突利可汗的中军过于薄弱。
如果能拖延到后方的刘弘基、钱九陇率步卒赶到,那不管苏定方、程名振能不能得手,至少不说稳操胜券,但也绝不至于败北。
可惜李善等不及,不是不相等,而是突利可汗不会留给自己那么多时间。
忻州战事,李善幸运的扭转了局势,突利可汗如今也差不多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所以,诸将、幕僚有两种观点,其一是迅速追击,甚至连夜追击,绝不能让突利可汗从容遁走,只要追击,必能破敌。
这种观点以秦琼、段志玄、薛万钧、刘仁轨这些将领为主,甚至在李善还没有抵达唐林岗的时候,击溃残留突厥兵力后的秦琼、段志玄就引军北上追击了。
其二是考虑突厥大军狼狈北逃,代地局势必有大变,先行观望战局,如果苏定方、程名振得手,中军再行北上,三面合围突厥。
好处在于稳妥,如果不依不饶的连夜追击,很容易因为困兽犹斗导致过多的阵亡牺牲。
将领、幕僚一句接着一句,而李善一直默默听着并没有开口。
不远处,李楷看了眼尔朱焕,笑着说:“当日京兆战事之后,太子殿下点评,怀仁能谋善断。”
“能谋善断?”尔朱焕不禁有些意外,摇头道:“过矣过矣。”
之前在东宫时候,尔朱焕就听说这个外甥曾经评价李世民麾下最重要的两名幕僚,房玄龄善谋,杜如晦善断。
“其实太子殿下也没说错。”李楷解释道:“怀仁非独断专行之人,聆听诸将建言,但最后一言而决。”
李善抬头看了眼,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如果要连夜进军,那就不能等了。
在心里盘算良久,李善摇了摇头,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讨论,“多遣斥候,查探军情,许秦琼自决,但不得妄起大战。”
“三千步卒留守唐林岗,剩余骑兵明日启程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