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老许把揉好的烟丝放去水烟斗小孔上,压实了,嘴上恨道:“都是些小流氓,带头那个叫刘醒,是个混子,又蠢又坏。”
“那人手脚不干净,有一次,刘醒趁小沈他妈不注意,从他家店里偷了五百块钱,他妈报了警,老刘是个急性子,知道这事以后差点没把刘醒的腿给打断了,我估摸着那小子从那以后就记恨上了,老跟沈家过不去。”
孟亦舟攥紧了拳头,掐得掌心泛白,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他难受地闭了闭眼睛。
这种难受不是养的小猫小狗死了的难受,也不是从小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孤单的难受,而是对命运无能为力的难受。
旁人轻描淡写就揭过了沈晚欲惨烈的童年,孟亦舟艰难地接受着这些话里话外的信息,甚至有些恨自己,他送沈晚欲的名表、西装、香水、智能手机,每一个举动无疑再一次提醒沈晚欲,他们之间存在着越不过去的天堑,他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孟亦舟想起第一次见面,沈晚欲不好意思掏出来的翻盖手机,钱包里零碎的硬币,不愿意让他踏足的那间破烂瓦舍,还有他贫瘠青春和精神不正常的外婆……
沈晚欲赶他走,不过是不敢让他看见这些所谓的“自卑”和“不堪。”
见孟亦舟神色有变,老许连忙住了嘴:“扯远了,瞧我这人,尽在背后说人不是。”
老许神色讪讪,打算起身,孟亦舟连忙拦住他:“许叔,您再跟我说说。”
孟亦舟避重就轻,编了个理由说他和沈晚欲是同班同学,他是班长,学校要发放贫困补助,校领导为了了解情况,派他来做调查。
这么一听,老许又坐下了,他见孟亦舟相貌堂堂,怎么看都不像坏人,便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助学金啊,那你可得帮沈家那孩子争取争取。沈家条件确实不好。初中那会儿,小沈为了减轻家用,一有时间就去打工,巷子口那边的烧烤摊,他都在人家店里干过活,钱也不多,一天可能就十多块。我们这些街坊邻里都劝他,说读书重要,让他少操心家里的事,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但他不听,就这么一天天地熬着。”
说着,老许缩起一条腿,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在这孩子争气,一边打工一边念书,成绩也没落下,还考上了电影学校,我听说他从来不跟家里要钱,连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哎,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了,你们既然是同学,你可得多帮帮他。”
老许说完了,孟亦舟还是缓不过劲来,那些沈晚欲披荆斩棘走出来的路就像在他心里踩下一个个脚印,一步一血迹。
眼前变得模糊,孟亦舟使劲眨眨眼,驱散着那股酸涩感。
“爸,我回来了,”大门口走进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在看清楚孟亦舟的脸时,表情一愣,然后浮上几分玩味。
“这位是?”
不知道为什么,老许看到来人后,有点不太高兴。他瞅了那小子一眼,放下手里的水烟筒:“人是小沈的同学,外面下雨了,我请他到咱们家避避雨。”
面对孟亦舟,老许又笑起来:“这我儿子,许军。这都六点半了,你还没吃晚饭呢吧,不嫌弃的话,随便在我家吃点。”
孟亦舟起身道谢,把毛巾还给老许:“许叔,谢谢您,雨也差不多停了,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就不打扰您了。”
老许没勉强,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进了厨房。
擦肩而过时,那少年突兀地跨出一只脚挡住孟亦舟的去路。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生面对面,胸膛几乎撞到一起。
孟亦舟心情很差,暴躁让他特别没有礼貌:“你挡我路了。”
许军盯着孟亦舟的侧脸:“谁挡谁的路啊?”
孟亦舟转过头来,在这个陌生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类似仇恨的情绪。
孟亦舟冷声说:“让开!”
许军不让,从头到脚打量着孟亦舟。
积垢许久的屋顶吊着一盏灯泡,小黑虫飞舞的声音清晰可闻,赤堂堂的白炽灯照射下来,许军从孟亦舟的穿着看到他限量版的手表,最后定格在他苍白的脸上。
最后,许军看回孟亦舟的眼睛,残忍地说:“你和沈晚欲不合适,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别再骚扰他了。”
晚上九点,烧烤摊烟熏火燎。
这里狭窄,满是恶臭的垃圾,水泥地板蒸出湿黏的潮热,蛮暴地将人从头笼到脚。
刘醒喝了口啤酒,朗声跟旁边的小弟吹嘘自己的光辉岁月,说着找他茬的孙子被他砸破了脑袋,现在人都还在医院里躺着。
小弟们咧嘴大笑,狂拍马屁,哄得刘醒心花怒放。他挑起一筷酸辣粉,正往嘴里嗦,忽见一具高大的身影朝这边来。
刘醒抬起头,看见一张精致但阴鹜的脸。
那男生手里拎着一个保险箱,穿着一件半干半湿的卫衣,腕上戴着一块铂金T钻的手表,限量版的球鞋脏兮兮的,肆无忌惮地踩在雨水里。
那眼神充满挑衅,既像狼又像利刃,能从里到外剖开刘醒似的。
周围的小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一个二个丢下筷子,抬脚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