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弟弟这一回竟然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自己头上。
他在大明的官场里是什么分量他自己清楚,现如今这种斗争的剧烈时刻,他李善长正儿八经就是那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冒如此大险。
一时之间这所已经处在火光摇曳中别苑,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边是站在那里嘴角略有一丝得意,自以为已经看破了整件事情的底细感觉智珠在握、就等着自己大哥给自己回话的李存义。
另外一边则是心里根本没有底,对于整件事情完全处于一种旁观姿态,并且根本不希望这事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的李善长。
可以说在这短暂的对话之中,兄弟俩多年以来共同在朝里做官所打造的那种默契,一瞬间的功夫就消失的灰飞云散。
你或者可以换种说法,这两兄弟原本就是貌合神离。
他们看似是为了李家的共同利益往前走,实际上都是见证过广阔天地的人,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前程压在其他人的身上。
说到底人这种动物在落难的时候,总是祈求他人的帮助,可是一旦见识过权力可以给自己带来怎么样的未来之后,内心滋长出来的魔鬼便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够驯服的了。
即使对朝廷态势把握极强的李善长也概莫能外,那就更遑论本就是靠着大哥的名声才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李存义。
而就在这火光与雷声交相呼应的小屋里,兄弟二人陷入对峙的时候,诏狱那边的三人组同样也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天雷已然降临大地,那他便不会独独只偏爱李善长家那么一个地方。
像是这被冰封许久的大地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对冷空气来的一场猛烈的反击,这一波的春雷,其力度之强,密度之大,堪称大明立国以来最罕见的一次。
徐允恭给胡轲选的直接临时住所,本就处在诏狱的边缘。
这个地方四周甚为空旷,唯有几棵老槐树在那边点缀着。
而在这场密集的春雷之中,院子里最高的那棵大槐树毫不意外的也遭遇到了天火的锻炼。
一道惊雷正中树枝最高冠,随即整个大槐树犹如一团腾烧起的火焰,由内到外开始喷吐着熊熊火光。
不过与李府那边遭了火灾之后,周围下人急忙灭火的场景大不相同。
尽管看守的士兵,已经发现这边燃烧起的大火,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靠近这所不大的庭院。
这一切不单单是因为徐允恭特别下达的命令,更加重要的是,诏狱里边驻守的一群锦衣卫本来就有极强的纪律性,在他们眼中命令才是第一位的,没有命令就算这火把诏狱烧完了,也不是他们擅自行动的理由。
要知道,能被第一批选做锦衣卫的汉子,那可都是从军队里面历练出来的好手,而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最重要的秉性便是令行禁止四个大字。
而这帮人不单单是有足够的纪律性,同时能从数万人的退役队伍当中选拔出来,也足以说明他们的脑子都是清醒的。
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类似刘琦这种花钱打通门路进来的,但终究还只是少数。
而即使刘琦这样的富家公子,实际上也是受过几年打磨。
他虽是花钱买了个位置,但说到底,他的能力也是足够驾驭这个位置。
否则依着当初毛骧的性格,如果真的发现自己队伍里有个废物的话,那可不是受冷落那般简单。
脑子很清晰,他们就能想得明白,那时候屋子里聚集起来的几个人,所商量之事,大概率不方便为外人所知。
那么现在既然这大树烧起来的险情,对于周围的环境并没有特别大的影响,那么观望等待便是这群人能做的唯一选择。
而屋内的三个人,这个时候也都发现了外面着起来的这颗大树。
不过他们三个的反应却并不相同。
徐允恭依然板着脸站在那里,脸上凝重的像是要吃人一般。
他最近算是真的倒了血霉,皇帝原本就给他交代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而他虽然费尽心思,极尽可能的将这件事做的隐秘。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亲手把奏书放到皇帝案头,就是不想让任何风险出现在其中,可最后自己的意思还是被全天下人知道了。
实际上消息暴露之后,自己可能遭遇到的各种情况,徐允恭心里也不是没有预期。
御史言官的参奏以及朝廷诸位大臣的非议甚至诘难,这都是徐允恭能够提前想到的。
甚至可以说,脑瓜子还算清楚的徐允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导致的结果竟然来的如此之夸张,消息传出去之后,搞得最大的竟然不是那帮时刻盯着自己不放的御史言官们,而是一群尚在读书的小子。
而更加夸张的则是一群学生不但要闹事,竟然还胆大包天的把孔圣牌位请了出来。
这等压力施加在任何人的肩头,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眉头舒展开来。
而姚广孝的脸上说是少了几分担忧,却很明显多了几分急躁。
说到底了,因为利益关系的不同,他跟徐允恭之间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