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我们回家去吧,小红冷了。”随着雪花一同而来的,还有凌冽的寒风。
胡轲此刻回头看向小红,这个可怜的小丫头身上只穿了薄里衬,外面套着一个比她大上好几号的麻布外袍。
方才没起风的时候,小红这一套穿着倒也还能保住体温。
可现在寒风一起,那大大的袍子就变得四处漏风,直冻的小姑娘开始倒吸起了鼻涕。
而尽管小红自己已经冻的不行,但她抱着陶碗的手却一直没舍得松开。
不过知道小女孩心思的胡轲,这个时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尽可能的走在上风口的位置,用自己还直不起来的身子略微的抵挡一下寒风。
这场大雪实在来的有些太过反常,胡轲和小红回到窝棚里面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外面的地就都白了。
此情此景让胡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这个洪武十三年对于大明将是一道槛。
这场倒春寒的大雪一下,应天一带今年粮食减产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这场寒流能够抵达应天,说明整个长江以北都已经经历了这场浩劫。
这种情况之下,今年几乎所有大明粮食主产区的收成都得锐减。
想到这里,胡轲突然也就想明白了,为何朝廷这一次督促出征显得如此急躁。
今年朝野内部压力之大已经可以预见,这个时候若不找个突破口把这股压力释放出去,那么今年冬天朝廷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等没有饭吃的百姓聚集起来之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到时候想后悔都晚了。
若不趁着战争的名义,先行在各地开始对粮食储藏情况进行清点,到时候真到了秋收的时候,恐怕朝廷真得抓瞎。
想到这里,胡轲不由得摇了摇头,现在这一切国计民生都离他有些太远了。
现在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着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这一家人,顺利度过眼下的这道难关。
因为眼瞅着就快要到了开春了,因此杨善走之前也没有刻意给家里留下太多的柴火。
毕竟这玩意儿是可以拿去卖钱的,在冬日里早一日卖出去一些也能多换一些散碎银两回来。
谁也不会预计到,这都二月底了,却突然还能等来这么大的一场寒流。
而杨善这个男主人不在家,紧靠着小红母女,以及胡轲这个还没康复的身子,显然在短时间内无法补充柴火。
所以小红和胡轲两个人躲在窝棚里边,也只是用各自的被子向自己蒙紧,并没有在窝棚里面升起火堆。
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外面才传来了一阵疲惫的脚步声。
“娘,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了?”
听到是自己娘亲的脚步声,小红第一时间就从被窝里边跳了出去。
可是在看清自己母亲的样子之后,小红不由得难受的流出了泪水。
“没事,就是外面雪下太大了,娘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给摔着了。”
用手轻轻的擦去女儿眼角的泪水,杨秦氏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之后的她也没有功夫再去安慰女儿,卸下身上的包袱之后,便又火急火燎的朝着灶台的方向赶了过去。
大家伙都饿了一天了,现在外面又这样鹅毛大雪,若是再不给人做一顿热饭的话,这日子实在太难熬。
今晚的饭依旧是水煮萝卜干儿,加一碗稀粥。
只不过当杨秦氏点起柴火,并从一旁的罐子里抓过一把米下入锅中之后,一种无力感再次袭上了她的心头,两行热泪顿时止不住流了出来。
今天她虽然在外边的冰天雪地里面折腾了一天,可最终还是没能把盐给家人买回来。
此刻望着案边的那根干瘪的萝卜,她的内心变得无比痛苦。
甚至于她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心里咒骂自己的无能,若是今天自己忍过了那尖酸管家的脏手,说不定今天这盐也就算是有了着落。
不过旋即她又在心里推翻了这种想法,她杨秦氏虽然穷,但也还没有下贱到要用自己身体换盐的地步。
然而下一秒,当她再次回头看向自己女儿的时候,心里的这一道防线却再次被突破了,那么巨大的痛苦,顿时让她觉得把尊严撕碎也并不算得了什么事情。
现如今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只要能让自己女儿过上正常的日子,她自己的那些尊严又到底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的杨秦氏就站在锅灶的边上,一遍一遍的抹着自己的眼泪。
甚至于在望着那个干瘪无味的萝卜干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明天就从了那个尖酸的管家。
“小红,去叫胡先生一起吃饭吧。”
明日的事终究还得明日再说,现在灶头的柴火已经快熄灭了,锅里的粥也堪堪沸腾。
吃过这顿饭,才有力气思考未来到底该如何。
“胡先生,今天晚上还得劳烦你再忍上一晚。今天那里买烟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虽然去的也不晚,但没想到还有比我去的更早的。
你放心,吃过这顿淡饭之后,明天我可保证一定给咱们把盐买回来。”
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