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脸观众,可是这仔细一看,却根本对不上号。
他们几个,不过是欢呼喧哗的观众中平平无奇的一员,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是之前叫得最大声的那一批,比幻化出来的怪物还起劲。
至于那些哭面人,现在还好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呢……哦,他们的脸上,似乎也出现了变化。
注意到这一点,倒不是德斯蒙特绝佳的视力的功劳——只是因为这变化来得太突然又太统一,他实在没法把自己当做瞎子。
之前几个观众零星的变化,似乎只是小小的错漏,在意识到了失误之后,幕后的神秘人直接揭开了所有的遮盖,让周围的真相暴露在客人们的面前。
原本刻板相似的面容褪去,一张张各不相同的脸出现在观众席上。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倒是比之前群体兴奋的模样,更像是来观看马戏表演的受众。
可是,和恢复了意识的夜谷居民不同,他们依旧是一副死灰的表情,眼神无光,既不叫喊也不动作,像是木偶被规规矩矩地摆在展示台内。
如果凑近细观,不难发现,他们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一切的生命体征,都随着伪装的消失而一同离去。
灯光辉煌的帐篷内部装饰,在一瞬之间,就被剥落了华美的外壳,显露出真实的丑陋:灰尘和蛛网遍布着每一个器具,木质阶梯处处是裂纹,无需重物踩踏,就自行在微风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人类们惊恐地发现,他们身下也不再是柔软的皮质座椅,而变成了充满了岁月痕迹的木头椅子,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倒塌。
他们再一次尖叫起来,声音却被另一道凄苦的痛呼盖住。
“不——不!”马戏团老板坐在视野最佳的位置上,突然弹跳起来,肥胖的手指心疼地触碰着比多米诺骨牌还易动的木椅,又扭头剧烈地张望了四周,确认这不是又一次的噩梦,终于无力地瘫坐在脏乱的地上,痛哭了起来。“我的钱!我的钱啊!”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瑞恩和他可怜的同伴们吓了一跳,扭头看了一眼德斯蒙特,失望地看见他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这是在我接手之前,马戏团原本的样子。”死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德斯蒙特的驯兽师突然开口说话,“都是些肮脏的垃圾。”
她美丽的脸上是嫌恶的表情,但没有一个人因为美人的恼怒而心疼——除了此时气氛诡异之外,还有就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声音,和靓丽的脸实在不搭,叫人无法心生怜惜。
又是那一道沙哑的声音。
德斯蒙特试探性看了看驯兽师的腰部,确认这不是腹语之后,有些遗憾地问:“我要怎么才能离开?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吗?”
“……”美女冷冷扫他一眼,“我还没把故事说完呢。”
德斯蒙特哦了一声,解释道:“现在已经过了我睡觉的时间,我明天早上有事要做。如果听完你的故事,可能就睡不够了。”这幕后黑手看起来好像表演欲很强的样子,大概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迪恩说,要是睡眠不足,我会长不高的……明天晚上你早点和我说故事,好吗?”
这不是他的托词。德斯蒙特是个诚实的小孩,其实他对这意料之外的故事,也确实有所兴趣,可是正像他说的那样——睡觉是很重要的,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一阵死寂的沉默。
瑞恩等人这次改用了诧异的目光,他们大概能够听出来,德斯蒙特和导致这一切的家伙不是一伙的——但他的危险系数也很高,所以不能放松警惕——可是面对这种诡异事件,他居然淡定地说起了睡眠不足的话题,这合理吗?
沙哑的声音显然被他噎了一下,饶是它“活”了这么多年,遇到的人类不知几凡,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
一般来说,听完反派——它不承认自己是这种会被消除的角色——的故事,不是最基础的礼仪吗?它才沉睡了十年不到,现在的人,怎么就变得这么不懂礼貌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哼。
可惜的是,这点冷漠熄灭不了它倾诉的热情,甩下一句拽拽的“不行”之后,它再次阐述起了过去的故事。
*
马戏表演迎来了寒冬。这是一个不可抗争的事实。
不管老板再怎么招揽客源、特技演员们再这么苦练技术,他们的门票收入也在逐日递减,伙食的费用却越来越高,直至负担不起。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战争导致的萧条、大批人口的失业、新兴科技娱乐的打击,在他们还没有应对能力之前,就先一步被现实的压力给压垮了。
为了保持生计,老板已经辞退了几个手艺不够纯熟的员工,不顾他们的苦苦哀求,将人带行李赶出了马戏团的场地。
剩下的演员们都噤若寒蝉。他们无一不害怕,走的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的头上——马戏团的生意再不好,伙食再次,那也至少有住的房子和果腹的食物,比失业流浪要强